迈尔斯现在能稍微深入思考了。可能是因为现在电击棍的余韵正在渐渐消失吧。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躲藏起来。而格雷果,身为一个签订了合同的奴工,会一路吃得饱,穿得暖,平平安安到达阿斯伦德太空站——只要迈尔斯不给他带来危险。大概。迈尔斯在自己的生命教训清单中加了一条。就叫它27B号规则吧:处于被电击后的抽搐状态中时,绝不要做出任何重大战术决定。
第一步先查看铺位所在的隔间。这艘船不是一艘监狱飞船;船舱最初的设计用途是廉价运输,而不是作为坚固的囚室。两张床架子下面空着的储物柜太大,太显眼了。把一块地板掀起来,下面是甲板之间的控制器、冷却管和能源管线,还有引力隔栅——长长的、窄窄的、扁扁的……过道里传来的嘈杂声逼着迈尔斯做出了决定。他挤进那窄小的空间,脸朝上,两手紧紧地放在身侧,长出了口气。
“你从来都很会捉迷藏。”格雷果羡慕地说。他把地板按了下去。
“我那时候更瘦小些。”迈尔斯嘟囔着。他的脸颊都被挤扁了。管子和线路箱勒进了他的背部和臀部。格雷果把卡扣重新安好,接下来有好一阵子都是一片寂静的漆黑。像一口棺材。像一朵被压平的花。确切地说,某种生物标本。被装进罐头的少尉。
门嘶的一声开了;脚步从迈尔斯的身上走过,把他压得更紧了。他们会注意到这块地板下发出的含混回声吗?
“站起来。技工。”一个卫兵的声音。对着格雷果的方向。乒乒乓乓的声音。是床垫被掀起来,柜门被拽开的响动。没错,他早就猜到藏在储物柜里是不行的。
“他在哪里,技工?”通过鞋子在地板上的摩擦声移动的方向,迈尔斯判断格雷果现在的位置在墙边。也许一只胳膊正被反拧在背后。
“谁在哪里?”格雷果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确定了,他面对着墙。
“你那个小个子变种人哥们儿。”
“跟着我进来的那个小个子怪人?他不是我哥们儿。他走了。”
又是一阵脚步摩擦声——“哎哟!”迈尔斯估计,皇帝那条胳膊又被抬高了五厘米。
“他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他看上去不太舒服。有人用电击棍把他击倒过。不久前。我不想牵连进去。我们起飞前几分钟他又走了。”
好样的格雷果;也许沮丧,但不傻。迈尔斯抿住嘴唇。他的头偏着,一边脸贴着上面的地板,另一边的感觉像是贴在奶酪刨丝器上。
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真的!他走了!别打我了!”
卫兵们无法辨识的吼叫声,电击棍的噼啪声,骤然急促的吸气声,然后是一个沉闷的声响,似乎是一个人蜷曲着倒在下铺上。
另一个卫兵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犹豫:“他一定是在我们起飞前又掉头回到联邦去了。”
“很好,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不过,我们最好把飞船搜个遍,保证万无一失。拘留所那边听起来要为这事大发雷霆。”
“冲别人?还是被别人?”
“哈哈!这我可说不好。”
穿靴子的脚——迈尔斯估计有四个人——大步朝舱门口走去。门咝的一声关上了。又是一片寂静。
迈尔斯觉得,等格雷果终于能打开盖子时,他的身体恐怕已经是伤痕累累了。他的肺部每搏动一次,他只能吸到半口气。他想小便了。快来啊,格雷果……
等他们到达阿斯伦德的太空站以后,他必须尽快解除格雷果的奴工契约。这一类契约劳工干的必定是最脏最危险的工作,接触辐射最多,生命保障体系又不可靠,工作时间长,令人疲惫不堪,更容易导致事故。不过——确实——这种隐姓埋名的方法任何敌人都不会很快看穿。一旦可以自由行动,他们就必须去找恩加利,他有信用卡和联系方式;之后——嗯,那之后格雷果这个麻烦就是恩加利的啦,不是么?是的,一切都很简单,只要找对人走对路(译者注:原文是一句黄色俚语……)而已。完全没必要惊慌。
他们是不是把格雷果带走了?要是他敢揭开自己的身份,冒险——
脚步移动声;盖子被掀开了,一道光线照进来,由窄渐宽。“他们走了。”格雷果小声道。迈尔斯忍着疼痛一厘米一厘米地把自己从“模具”里弄出来,爬到地板上。这儿很适合中途休息一下。他要不了多久就会试着站起来。
格雷果一只手摸着脸上的一块红斑。他有些难为情地把手放了下来:“他们用电击棍轻轻打了我一下。感觉……没我以为的那么厉害。”他似乎甚至感到有些自豪。
“他们用的是低威力档。”迈尔斯怒气冲冲地抬头对他低声说道。格雷果脸上的表情更加收敛了。他向迈尔斯伸出一只手。迈尔斯拉住那只手,咕哝着站了起来,然后重重地坐在床上。他对格雷果说了自己去找恩加利的计划。
格雷果耸了耸肩,惆怅地表示认可:“很好。比我的计划要快。”
“你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