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们没有及时向您承认错误。”梁一飞偷偷地看了七班长一眼,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七班长转过头来,满脸嘲弄地看着梁一飞,说:“你倒蛮聪明的嘛!”
梁一飞看到七班长看自己,急忙低下头。
“那怎么办?”七班长问梁一飞。
过了一会儿,梁一飞抬起头来,见七班长仍盯着自己,才知道七班长是针对自己问的。他的脑子立刻飞快地转了起来。“让我说该怎么办?——那最好是把水壶放好,立刻搞训练,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梁一飞却不敢有这种奢望,更不敢说出来。
“七班长,我们向你保证,下次我们绝对看齐,把水壶摆好。——如果下次再摆不好水壶,我们就任你处罚。”梁一飞说完后,看七班长脸上的怒气并没有消减,却又多了一份不屑,就急忙补充说:“我们这次犯了错误,给您写检讨,希望您能原谅我们。”
“就这么简单吗?”七班长冷冷地说,“我不想看你们那些虚情假意的所谓检讨,并且我也没时间看。”
“那你想怎么办?不就是没把水壶摆好嘛!”梁一飞感到一股怨气和怒火从心底升起,他想说这句话,却没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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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兵连 第十章(3)
由于实在搞不清楚七班长到底想要怎样处罚自己,梁一飞就不再说话,低下头来看地。脚下的小草由于春天还没有到来,加之新兵们训练时的践踏,枯黄的茎可怜地匍匐在地上,仿佛被拦腰斩断一般,抬不起头来。命运的安排让这些小草没有选择的余地,每天,它们只能惊恐地看着一只只脚从自己身旁踏过,祈祷着这些脚不要落到自己的身上。看着这些小草,梁一飞一下子感觉自己就是其中的一棵,随时都可能被别人一脚踩死,萎黄而又无助,恐慌而又艰辛。想到这里,梁一飞心里充满了苍凉和悲哀。他感到嘴里又酸又苦,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眼睛潮湿了。
七班长却没有看梁一飞的表情。他站了一会儿,看到梁一飞和周亮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忽然转身朝梁一飞和周亮的水壶走去。三排的新兵都疑惑地望着七班长,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七班长走到梁一飞的水壶前,回头看了梁一飞一眼,猛然抬起脚来,一脚朝水壶踢了过去。七班长踢水壶的动作利索、漂亮,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看起来就像训练有素的足球守门员开球一样。梁一飞的水壶也就像足球一样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在了训练场的跑道上。水壶落到地上后,又在地上滚动了几下,才停下。
新兵们还没回过神儿来,周亮的水壶也跟着飞了出去。周亮的水壶没有像梁一飞的水壶那样飞得很远。周亮可能要暗自庆幸了,是七班长踢梁一飞的水壶时太用力了,觉得脚痛了吧,所以没再用力踢周亮的水壶。
梁一飞看着自己的水壶飞起、落下、滚动、停下、静止……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血液开始飞速地流动,猛烈冲击自己的血管,血管仿佛已经承受不住,要膨胀和爆炸起来。怒火在梁一飞的心中激烈地冲撞着、奔腾着。他咬着牙齿,克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让呼吸平稳下来,但他仍喘着粗气。同时,梁一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由于生气而开始慢慢地发抖。
“把你们的水壶捡回来,放好。”七班长大声地命令梁一飞和周亮。
周亮立刻回答“是”,并跑向自己的水壶。
此时,梁一飞心中对七班长已愤恨到了极点。如果现在给他一支枪,他觉得他绝对控制不住自己,绝对会拿枪打死七班长。
梁一飞没有执行七班长的命令。他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梁一飞告诉自己:人活着要有自尊,水壶可以不要,但尊严不能不要。
周亮见梁一飞没有去捡自己的水壶,就跑去帮梁一飞捡。周亮跑到梁一飞的水壶前,准备弯腰去捡时,被七班长喝止了。周亮就拿着自己的水壶,不知所措地站在梁一飞的水壶旁,不知道是该回来,还是该替梁一飞捡。
七班长怒气冲冲地走到梁一飞跟前,问:“怎么了?是不是不服气啊?”梁一飞抬起头来,用愤怒的眼光看着七班长,一句话也不说。七班长被梁一飞的行为惹怒了,他抬起手来,攥着拳头,似乎要打梁一飞。
梁一飞被七班长的行为吓了一跳,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他用轻蔑的眼光看着七班长,一动不动地站在七班长面前。梁一飞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七班长如何对自己,自己绝不低头,绝不去捡被七班长踢飞的水壶。作为一名新兵,可以在班长面前没有地位,但绝不能没有尊严。
七班长没有想到梁一飞会这么倔强,梁一飞的镇定和不屑让他不知所措起来。七班长垂下抬起的拳头,向周围看了看,对站在一旁的冯班长说:“哎呀!八班长,你的兵很有性格啊!我这班长都惹不起啊!”
冯班长听到七班长和自己讲话,就沉着脸走到梁一飞跟前,淡淡地说:“这点委屈你都受不了,还当什么兵啊?”
梁一飞本以为冯班长会对自己说一些安慰的话,或者向七班长替自己开脱,却没有想到冯班长会责怪自己。他看了冯班长一眼,低下头来。他心里想,冯班长原来是和七班长一样可恶。他感觉自己的眼圈开始涌出泪水,但他紧咬着嘴唇,不让泪水滑落下来。他不能在七班长面前流泪,显示自己的懦弱。
我的新兵连 第十章(4)
“周亮,你站在那儿干什么?把你们的水壶捡回来啊。”九班长冲着周亮喊道。
周亮听到九班长叫自己捡水壶,就弯下腰去捡梁一飞的水壶,眼睛却试探地去看七班长。七班长根本没有看周亮,也没有说话。周亮见七班长没有制止自己,就急忙把水壶捡了起来,快速地跑到八班放水壶的位置,把两个水壶摆好。
“周亮,把梁一飞的水壶拿过来。”冯班长冲周亮喊道。
周亮听到冯班长的话,又急忙弯腰拿起梁一飞的水壶,跑到冯班长跟前。
“把水壶给他。”冯班长指着梁一飞对周亮说。
周亮赶紧走到梁一飞面前,把水壶递给梁一飞。
梁一飞伸手接过水壶,抬头看周亮。周亮此时正瞪大眼睛看着他,并微微地摆头。梁一飞知道周亮是在提醒自己,让自己忍下这口气。
梁一飞拿着自己脏兮兮的水壶,看到上面布满了灰尘,又想起水壶在地上滚动的样子,泪水一下子又溢满了眼眶。但他依旧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把头低下,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
“周亮,你入列。”冯班长对周亮说。
周亮答“是”,转身跑回了队列。
周亮转身走的一刹那,梁一飞忽然感到好孤独、好无助。周亮已经回队列了,而自己还在队列外面站着。梁一飞不知道冯班长要怎样处置自己,他开始为自己的任性感到后悔。
冯班长又向梁一飞走近了一步。梁一飞想,冯班长肯定会像七班长一样臭骂自己一顿。“骂就骂吧。反正已经得罪七班长了,再得罪一个冯班长也不多。”梁一飞倔强地想。但冯班长轻轻地拍了拍梁一飞的肩膀,说:“一飞,去把你的水壶放回去。”
梁一飞一愣,抬头看冯班长,发现冯班长正看着自己,眼睛里充满了关爱和亲情。“原来冯班长还是关心我的。”梁一飞感到心里一热,委屈和难受腾地涌上了心头,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冯班长又拍了拍梁一飞的肩膀,说:“哭什么,当兵的要流血流汗不流泪。一飞,把泪擦掉,去把水壶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