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还是不写?”梁一飞在内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他又把张伟成的话反复品味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写。写了后,一定会担惊受怕的,这很不值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新兵更不能多事。自己不写别人肯定会写,十班长、五班长照样会被告上去,既然这样,自己又何必多事呢?
想到这里,梁一飞就下了决心:坚决不能写。他不再感到为难了,很快就把问卷答完交了上去。
等新兵们把问卷交完后,曾股长就把问卷整理好,交给了身边的一名干事。然后,曾股长让副队长从每个班抽出一名新兵来,他要和他们谈心,了解新兵连的情况。副队长看了看新兵,随口点到了第六排的十二名新兵。
梁一飞就在第六排。
梁一飞被抽到后,感到既紧张又兴奋,他还从来没有和领导谈过心呢。在兴奋中,他又感到一点点害怕和担心,他怕领导问起班长有没有欺负新兵时,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忽然,梁一飞听到张伟成小声地嘟哝说:“倒霉!”
梁一飞一愣,小声地问张伟成:“倒霉什么?”
张伟成看起来很紧张,他小声地对梁一飞说:“我们在和领导谈心时,如果有谁把那些班长给告了,班长要报复的话,我们的嫌疑岂不是更大?每个班就只有我们一个新兵参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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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兵连 第七章(8)
张伟成的声音不大,但梁一飞的兴奋和激动却在他沙哑的声音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恐惧和惊慌。“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梁一飞不禁感叹道。
副队长把和曾股长谈心的十二名新兵带下了楼。在下楼梯时,十二名新兵刚好和上楼梯的班长们走对面。梁一飞看到那些班长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当十班长经过梁一飞跟前时,他忽然冲梁一飞莫名其妙一笑。梁一飞被十班长吓了一跳,急忙回笑给十班长,但十班长已经从他面前走过去了。梁一飞心里更加恐慌了。他埋怨副队长为什么要抽第六排的新兵来谈心,自己为什么会坐在第六排,到最后,他甚至抱怨支队警务股为什么要搞这种无意义的调查了。
谈心的新兵被副队长带到了军体棚前面的草坪上,他们列队等着曾股长的到来。副队长把队伍整好后,见曾股长还没有来,就说:“等一会儿曾股长来和你们谈心,希望你们一定要重视和谨慎。同时呢,我也提醒一下你们,曾股长问你们话时,你们要如实地讲,不要捏造。还有就是,你们无论说什么话,都不要信口开河,要在大脑里先想一想、转一转后再说,要明白哪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副队长看到曾股长已经走过来了,就急忙止住了说话。
曾股长走到谈心的新兵们面前,副队长急忙向他报告所有新兵都到齐了。曾股长点了点头,说:“麻烦你了。我们这就开始谈心了,你先回避一下吧。”副队长看了新兵们一眼,转身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大家不要拘束,围成一个圈坐下来吧。”曾股长见十几个新兵都紧张地站在草坪上不敢说话,就笑着缓和气氛。新兵们就围成一个圈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曾股长坐在两个新兵中间,和梁一飞坐斜对面。
“大家放松点,不要那么紧张。”曾股长扶了扶眼镜,说,“支队领导让我们到新兵连进行调查,是出于对大家的关心。同时呢,了解你们生活、训练、学习各方面的现实情况,也能为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提供依据。所以,希望你们要有什么就讲什么,觉得新兵连有哪些不足,就大胆地指出来。比如说,你们在生活中需要什么,班长中存不存在打骂体罚新兵的现象,你们都要如实地讲出来。我会把你们的要求报告给支队党委的,相信支队党委会给你们解决的。”
曾股长巡视了一下低着头的新兵们,继续说:“你们不要太拘束,更不要顾忌什么,我们会替你们保密的,尽管大胆地讲出来。希望大家不要辜负支队党委对你们的关心和爱护。——现在就开始吧,大家自由发言。”
曾股长的话讲得很诚恳,但是,新兵们却没有人敢发言。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都低下了头,不说话。
梁一飞虽然不说话,脑子却在紧张地思索。他很想把自己对饭堂伙食的不适应、班长每天都让新兵提前起床叠被子、十班长如何欺负新兵等全部讲出来,但一想到张伟成的话,他就不敢开口了。
梁一飞转头看坐在他旁边的张伟成,张伟成一脸漠然地低着头,像个泥胎,梁一飞更不敢讲话了。“何必出这个风头呢。”梁一飞对自己说,“这么多新兵,他们的班长比冯班长凶多了,他们都不讲,我讲什么!‘枪打出头鸟’,难道我要做那只傻鸟?算了吧,祸从口出,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做我的木头人吧。”想到这里,梁一飞心里倒不紧张害怕了。他低着头,也像张伟成一样,一脸漠然,只想自己的心事。
曾股长等了一会儿,见新兵们都低头不语,就说:“大家不要拘束,有什么就讲什么!领导给你们这么好的机会让你们讲话,你们就讲嘛!你们讲出来了,我们才能帮你们解决嘛!”曾股长的启示并没有什么效果,新兵们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没有一个有说话的意思。
“既然你们不好意思说,那我就问你们一些问题吧。”曾股长看新兵们确实没有说话的意思,就问,“你们到部队来适应不适应?这里的伙食你们吃得习惯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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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兵连 第七章(9)
新兵们听到曾股长问话,就急忙回答:“适应了、适应了……习惯了、习惯了……”
“那有没有干部,当然更多的是班长,欺负你们?比如说,让你们给他洗衣服、借你们的钱、打骂体罚你们?”
“没有、没有、没有……”
“你们到部队后,新兵连干部有没有组织你们睡好第一次觉、洗好第一次热水澡、谈一次心、看一次电影?”
“有、有、有……”
曾股长接着又问了一些问题,得到的回答却只是“有”和“没有”两种。他可能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站起身说:“你们没有问题就好。如果有的话,就及时向我们反映,我们会给你们解决的。楼梯口有举报箱,你们可以写意见信或者打举报电话。”
新兵们都急忙跟着曾股长站起身来,说:“知道了、知道了……谢谢领导关心、谢谢领导关心……”
支队领导的谈心就这样结束了。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果然如张伟成所说,支队并没有因为这次调查,而对那些班长采取什么有效的措施来改变他们的带兵作风。
梁一飞暗自感谢张伟成,庆幸自己没有多说话,若不然,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这次调查虽然形同虚设,却使梁一飞感到,部队确实如父亲所说,大的趋势是好的,支队领导至少是关心他们这些新兵的。那些欺负新兵的个别班长,相信总有一天会受到处分的。这个时候,梁一飞又开始觉得,部队确实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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