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医疗条件下,叶一柏几乎把手术中出血量的控制精确到了毫升。
“纱布。”
“手术野不够干净,吸一吸。”
血水顺着透明的管子不住流出,产妇的状态明显越来越差,这时布鲁克已经输完了500毫升的血,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没有了血源注入,加上术中出血,监护仪上的数字开始跳动起来。
“病人血压消失,应该是低于50hg,测不到了。”盖尔沉声道。
“嗯。”叶一柏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止血钳。”
快一点,再快一点,叶一柏的心神一刻都不敢放松,手术室里只听得到器械碰撞发出的声响和众人极低的呼吸声。
从剖腹手术开始到取出婴儿,再到完成止血,这个过程看似漫长但实际只持续了二十三分钟,看着监护仪里再次出现的病人的血压数据,盖尔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奇迹。
器械和金属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叶一柏确认产妇所有出血点都已经处理完毕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片刻。
这次和死神的角力,医生这一边暂时获得了微弱的优势,但是想要大获全胜,必须乘胜追击。
“盖尔医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胡医生,取血吧。”叶一柏后退两步,让出了主刀的位置,同时将自己的衣袖卷了起来。
“盖尔,我休息好了,我来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布鲁克,听到叶一柏的声音,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比起一直从事内科的盖尔,曾经师从波恩的布鲁克显然是更好的手术收尾人选。
盖尔和叶一柏也很清楚这一点,盖尔轻轻舒了一口气,点头表示同意。
布鲁克走到水槽旁边,开始做简单的消毒工作。
车站医疗室十分简陋,没有合适的安置孩子的地方,胡乐本来将孩子放在他平时的办公桌上,但是大概是桌子太过坚硬和寒冷,她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四肢,随即大声嚎哭起来。
胡乐见状,赶忙上前把孩子抱起来,几个人都不是正儿八经的产科大夫,胡乐这位车站医生更是连抱着孩子都好像抱着一颗炸弹,那战战兢兢的模样让叶一柏看得好笑。
“给我吧,我还空着一只手。”叶一柏挥了挥自己的右手,示意胡乐把孩子交给他。
这时布鲁克已经做好消毒工作站到了主刀的位置上,拿着持针器开始缝合,盖尔医生充当着二助的角色,手术台上两个人是不够的,胡乐不可能一直抱着孩子,但是孩子哭嚎得厉害,他又不能就这样再把孩子丢在办公桌上。
胡乐看看叶一柏左手上的采血管,再看看自己手中还算嚎哭的初生儿,犹豫片刻,还是把孩子递了过去。
叶一柏从胡乐手中接过孩子的瞬间,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和叶一柏四目相对上。
房间里只听得到抽吸器偶尔响起的声音,就连叶一柏腿上的这个小娃娃都似乎感受到了房间里严肃的气氛,停止了嚎哭声,只小嘴微张,却不发出一丝声响来。
房间外的众人听着房内的动静,心下焦急万分,特别是产妇的丈夫,他刚刚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这还来不及高兴呢,这哭声边戛然而止,现在更是一片寂静,扒着门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这怎么就突然没声了?不会出什么事吧?”产妇的丈夫自言自语着,他有心想要寻求身边人的支持,但一抬头看到那一张张严肃的,气势惊人的,有些只能在报纸上看到的脸,他的声音就弱了下去,只心中的焦急不减半分。
约莫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医疗室的房门终于被打开。
叶一柏被盖尔和布鲁克一左一右簇拥着从医疗室里走出来,三人说着话,盖尔和布鲁克的目光都落在叶一柏右手的小盒子上。
“刚刚那一支药剂就是磺胺?它真的能抗感染?”盖尔对于这个在国际医学界引发巨大反响的药物药物十分感兴趣。
磺胺在国际医学界引起轩然大波的时候,盖尔和布鲁克已经深陷在平津这个泥沼里,通讯不便,但在他们仅有的几次与外界的通讯中,他们的同行、朋友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叶一柏,提到了磺胺,这也是盖尔今天二话不说就跟布鲁克等人来车站接人的原因。
如今叶一柏当着他的面将这药品注射到了一位大出血的剖腹产产妇的体内,让他的心里就好像有只痒痒虫在挠,恨不得24小时守在产妇身边,看这东西究竟有没有同行们说的那么神奇。
“手术的环境太差,加上剖腹产的创口大,即便是有磺胺在,也不能掉以轻心。”叶一柏一边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一旁的小队员,一边道。
盖尔听明白了叶一柏话中的意思,心中的好奇更盛,同时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期冀来,如果磺胺的效果真的如同行及期刊里所说,那么……他或许真的能带他们走出这个噩梦。
盖尔脑海里思绪万千,看向叶一柏的目光也慢慢带上了郑重,叶一柏不知道盖尔的心理变化,他这时候正在斟酌要对产妇家属讲的话。
果不其然,三人刚跨出医疗室大门,产妇丈夫就第一时间冲了上来,他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面带希冀地看着叶一柏三人,“医生,医生,我媳妇和孩子怎么样,我刚刚听到孩子哭声了,孩子生下来了是不是,健康吗?”
男子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然后屏着气等着三个白大褂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