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人体结构有多了解,才能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徒手就捏住破损大动脉啊。
“王医生,因为时间紧急,我的手没有消过毒,等下腹腔得仔细消毒一遍。”叶一柏道。
王医生点头,他用止血钳钳住叶一柏捏的大动脉,“叶医生可以了,您真是每次都能令人惊讶。”
叶一柏缓缓将手从患者腹腔里拿出来,血顺着手指留下,在手术室的地板上滴出几朵血花来。
小护士急忙拿来毛巾让叶一柏擦,叶医生快速擦了几下。
“运气好而已,只割破了动脉,如果同时有内脏受损或者其他大出血点的话,这命大概就交代在这儿了。”
叶一柏将擦完的毛巾放到一边,和主刀医生说了句,就抬步离开了。
经过这一遭,沈来三人也没了下馆子的心思,三人在红十字会医院食堂对付了一下就匆匆分开了。
在回济合的路上,叶一柏不由想起了刚刚那个叫他名字的人,他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叶芳?
叶芳来上海了?
叶一柏想起叶家那堆破事,脑袋瓜就有些疼了起来。
等他到济合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魏如兰由娟子扶着上了一辆桥车,叶一柏的车开进,这辆车开出,他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车子的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面容严肃的男子。
叶医生的眉头微微皱起,魏如兰的情况并不稳定,眼看着魏如兰肯配合了,又有那个叫娟子的了解魏如兰病史的人在,他本想明天和神经内科的卡特医生一起结合病情商量出一个章程来,怎么现在就出院了?
“师傅,就停这儿吧。”叶一柏说着,将手里的钱递给司机,随后快步走进济合大厅。
“叶医生?您今天不是休息吗?”乔娜十分惊讶地看着走进来的叶一柏。
“我刚刚看见魏如兰从医院里出去,谁给她办的出院手续?”
乔娜闻言,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她在档案了翻了翻,拿出了魏如兰的那份。
“我正想和您说这个呢,就刚刚,魏女士的家属来了,非要我们帮她办出院手续,那个男人可凶了,居然在救护大厅里当着我们大家的面直接骂他的妻子,说什么一家都是惹祸精,让她自己回去给她姐姐擦屁股什么的,我们没办法,让他签了免责协议就给办了出院手续。”
乔娜的华国语水平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提升,这不学起那口中那个男人的话的时候,显得惟妙惟肖的,叶一柏翻了翻魏如兰的档案,看到配药栏的时候,眉头微皱。
济合没有和后世一样,规定某些处方药一个人只能配多少多少,因此魏如雪的配药单上有大量的□□和□□,□□就是后世俗称的安眠药。
这两者的剂量加起来,如果一次性服用的话,甚至能让人安乐死了。
“哦,对了,您上次本来不是想要问魏女士的既往病史,后来因为停电没问成,早上我基本问了一下,这是记录,您看看。”乔娜说着,翻了翻档案,从中拿出一张手写的英文单字来。
叶一柏接过,一目十行得看下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张潦草的手写英文单,开头是正常的问答,而后则更像是记录叙述者的叙述。
“是那位魏女士的佣人主动找我的,说您那天本来让她去办公室的,可是后来停电了。她很想帮她的女主人获得健康,后来因为有些华国语我还不是很能听懂,还有她的叙述非常情绪化,所以我只能这么记录。”
叶一柏点头,“乔娜,你做得很好,真的。”
一张薄薄的纸,记录了一个有癫痫家族遗传史的女人几乎可以说是悲惨的半生,魏家有遗传的癫痫病史,但很多都传男不传女,而且因为癫痫这种病基本不影响生活的缘故,少有人知。
而魏如兰在生育之前也从未犯过病,因此她从来不觉得这个家族病有什么。
然而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了个大胖小子,孩子乖巧听话,别的小孩大哭大闹,而他向来乖巧爱笑,极得家人宠爱,丈夫虽然花心,但由于魏如兰有手段,加上孩子讨人喜欢,两人的婚姻生活也算平顺。
但随着孩子慢慢长大,众人发现,同龄的孩子能爬能站了,他不能,同龄的孩子能说话叫爸妈了,他不能,一点点征兆显露出来,魏如兰即使再痛苦,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智力有问题。
孩子是被她丈夫送走的,当她忙着寻医问药的时候,一次回到家里,就发现孩子不见了,争吵,寻找,酒精,然后就是第一次癫痫发作。
“麻醉剂上瘾是因为她曾多次大量食用□□和劳拉西泮等药物?”叶一柏看到这段记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即使乔娜的字再潦草,随着这些关键词,他也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乔娜轻轻叹了口气,她当时听到那位娟子小姑娘的叙述的时候,心里的沉重和叶一柏此时的差不多,魏如兰是个并不讨人喜欢的病人。
但是听过她的故事后,乔娜只觉得华国人有一句话说得对,“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痛苦,就不要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对他人的处事方式指手画脚”。
“魏女士出院前,曾跟我说,请一定替她转告,她想要动手术,她想要把她脑子里那个祸害去掉。”乔娜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她似乎认为,她脑子里的致癫区被切除后,以后生孩子就不会再把这病遗传给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