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传来的时候,萧偃还是处于茫然,震惊的状态。
何常安看皇上这些日子原本心事重重,抑郁难安,心里也十分担忧,看萧偃主动传了晚膳,虽说服丧还在茹素,他还是绞尽脑汁弄了一份素鸡蛋羹,又命御膳房精心做了茯苓芝麻饼,红豆红枣桂圆熬的安神补元汤。
却见这一晚萧偃居然胃口不错,虽然仍然是一个人静静用膳,但眉目似展开了,将桌上的膳食都吃了差不多,还主动多喝了一碗汤,喜不自胜,天寒地冻的,他到底还是鼓捣了几样难得的水果来给皇上,萧偃看了下这水果,却道:“命人拿去犒劳城墙上的守军。朕一会儿夜巡城墙。”
何常安连忙应了下去备办,又让人去通禀了祝如风,不多时祝如风果然过来在大殿候着,看萧偃虽然换了甲胄,却仍是没带侍卫在身旁,担忧道:“皇上,从前有我和老甘在,您不喜欢内侍和护卫近身伺候也就算了,如今我和老甘都出去忙军中的事,您还是得身边多带些人才好。我不是留了几个踏实肯干的侍卫在宫里吗?如今非常时期,皇上还需谨慎才好。”
萧偃漫应着,祝如风一看就知道皇上没当一回事,但他今日显然步履轻捷,神情虽然仍然沉重,但总算带了些振奋。他也只能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皇上如今哪里还有谁管得了他,除了巫先生,他会听谁的话?若是端亲王还在也还好,可惜……
一群人簇拥着萧偃上了城墙,萧偃一路巡视一路勉励士兵,士兵们全都意想不到皇上竟然圣驾亲临,不顾危险,亲上城墙劳军,和声说话,全都受宠若惊,眼睛湿润,话都说不出来,不多时又看到内侍们送来热汤和便于携带的点心、鲜果,又当值的所有将士,一人都发了一串钱和一枚护身符,越发感奋在心,一时士气高涨,气氛极好。
萧偃一路走一路亲自看过城墙守备,又去看了装好的床弩和投石机等,有些满意,和祝如风道:“开始先吊着北狄,只逼退,莫要一开始就上杀伤力太大的器械,只需要击退他们就行。”
祝如风有些不解:“皇上的意思是?”
萧偃淡道:“我要以京城为饵,钓着他们的主力全都来围京城,让他们不断以为再加点兵就能攻克京城。”
祝如风微微吞了吞口水,低声道:“但是,皇上,为了护送大长公主和储君,秦怀刚已带了五千人走,京城长期围困,会士气低落,粮草等供应不足,士兵疲惫,撑不了太久的,尤其是如果围困的军队源源不绝的话。”
萧偃道:“放心,他们肯定攻不破,也围不住,粮草军饷绝对不会缺,宣朕口谕,每位参与过京城保卫战的将士们,每月饷银翻倍,此外杀敌议功,也比照从前从厚犒赏。只要守住京城,援军也一定会来的,青、扬、豫州的守军都已应诏来援,你只要稳稳守住就行。”
祝如风也只能应诺,虽然心里并不太信。
然而陪同的秉笔内侍穆七宁已机灵地跑了出去宣读了皇上口谕,他原本在御膳房当值,却因为路上偶遇喝了补酒口渴的皇上给了冰酥子给皇上,就被当时的司礼监大太监高元灵拿去反复鞠问严审,差点没了命,最后却是皇上一句话又救了他,放了他出来到紫微宫当值。后来吴知书看他伶俐,也是为了讨好皇上,特意调了他去司礼监做了个秉笔太监,这几年历练下来,已是能够代拟诏书,协理奏折了。
很快外边将士们欢呼声响了起来,饷银翻倍,军功从厚,哪有不高兴的?人人全都摩拳擦掌,甚至恨不得立时就来一战。
萧偃看到一旁甘汝林仍然背着他那宝贝巨剑侍立一旁,便招了招手对他道:“你做好准备,朕很快要用你为先锋。”
甘汝林双眸立刻亮起来:“末将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一战!”他身后那巨剑也幽幽与他心情相和,发出了嗡鸣声,显然都是战意昂然,渴求饮血。
萧偃心中也充满了悲壮的豪情,他下了城墙,结束了这即兴而起的城墙劳军之行——虽然他很想再多做点什么别的事,来让自己忘了今天那丢脸之极的行为。
然而巫妖并没有放过他,在他心里问道:“你是打算把主力吸引来围京城以后,从山庄悄悄出去击其薄弱?”
萧偃一听到巫妖那冷静富有特性的声音,耳根又开始发红,大脑停止思索,只能凭着本能回答:“嗯,是啊。”
巫妖道:“不错的方法,没人能想到你能从山庄出去,不过传送阵只有你能用。你怎么打算的?”
萧偃道:“山庄那边一直在训练护卫,大约有一百多人还养在那里,京城围了以后我还出去命他们做好准备。到时候只需要护卫着我,去与青、扬、豫的援军会和,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杀掉他们的尾军,再反过来围剿他们。当然细节还要推敲,差不多是这样吧。”
巫妖道:“但是你并没有把握说服援军听你的号令吧?”
萧偃沉默了下:“对
,各地军队只认将,未必认君,将领从前有端亲王统领着,自然没问题,但端亲王薨了,如今各地大多静观其变,所以我说,我需要亲自打赢一场胜仗,才能立起属于我自己的权威。也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青州太守莫嘉城,忠诚老实,家又在京城,九成几率能说服他,但我毕竟未曾有过军功,负责任的军将,不一定愿意把指挥权交给我,我毕竟太年轻了。”
巫妖沉思了一会儿道:“三万降卒,都被驱赶到赤霞谷活活烧死?”
萧偃苦笑:“是,因为留在城里,他们惧怕随时会反,关也关不下,放走又觉得会与其他援军增加力量,便效法当年白起,直接驱赶到了皇叔被截杀的谷里处死,据说北狄二王子还说火烧正与谷名相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