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道:“今儿姨母来了,去母亲那儿坐了坐。晴娘最终还是定了那余家郎君,我看姨父姨母都十分称意。既如此,小叔那里自然是不好再盯着人家了。母亲的意思是,你我身为长兄长嫂,弟弟的终身大事,也该放在心上。你们兄弟两个都是大忙人,平时不是你不在家,就是他不着家,我想的是,正好趁着如今年底,大家都能聚一起时,侯爷去找小叔谈一谈吧。有些话,你们兄弟之间说,总好过我一个嫂嫂去找他说。”
五郎的婚事,也的确该提上日程了,傅煜听后点头,应下道:“你放心,这事我记下了,会去找他谈。”
傅煜是个行事雷厉风行之人,既应了下来,也就没再闲等。吴氏一走后,他便打发了个长随去了修竹园,要他打探一下五老爷这会儿在不在府上。若在的话,他可即刻去找,若不在,就给那边的人留一句话,他们郎主回来了,过来禀一声即可。
很快,打发出去的长随回来禀说:“五老爷这会儿正在府上,说是才回来一会儿。”
傅煜点了点头,又扣了书在案上,他则起身负着手往修竹园去。
平时兄弟两个都很忙,常各忙各的,也就是上朝下朝时那片刻功夫能有时间说上几句。但傅灼这些日子奉命去辖内各州县走访了,人不在京中,回来后这几日,也多少为着叶台高家的那几桩案子来回奔波,兄弟二人都还没能有时间和机会碰个面。
傅灼即便这会儿在家中,也是在伏案查阅各种卷宗卷案,不曾有片刻的休息时间。正入神,听下人来禀说侯爷来了,傅灼忙撂下手中之事迎了出去。
对这个兄长,傅灼倒不是说怕,只因他年长自己许多,又自来威严,傅灼打从心里敬重他。
父亲离世时他还是个不到舞象之龄的少年郎,之后的日子,多是受教于长兄。所以在傅灼心中,眼前之人,亦兄亦父,他不敢怠慢。
便是如今他也大了,成了正四品的朝廷命官,骨子里对兄长的尊重和敬爱,也都还在。
傅煜既身为一家之主,身上自带着一家之主的风范。威严,肃穆,不苟言笑。他又是带军之人,身上更是有种冷厉的肃杀之气。
这样的人物一出现在修竹园,立马衬得傅灼这个素有冷面阎王之称的刑官都立即可爱温和了许多。
请着兄长落座后,傅灼便命人去奉茶。
见就只一个婢女室内伺候,傅煜不免觉得他这里过于冷清和寒酸了些。傅灼却笑着说:“小厮们伺候也是一样的,至于端茶送水的婢女,有一个就够了。”
见弟弟节俭,傅煜也就没再说什么,只直奔正题道:“你我兄弟如今都各有公务忙,轻易聚不到一处去。趁着眼下年关你尚能在京中多呆几日的这个时机,我也想来问问你,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傅灼闻声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却下意识转起了套在拇指上的金扳指来。他略想了想,才答说:“婚约之事不急,一切随缘即可。”
婢女奉了茶来后,又立刻站去了门外候着。
傅煜说:“过了年你二十五了,实在不小了。从前你说要先立业再成家,如今业已成,阖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再过两年,你侄儿都得定亲了。”
傅灼大可这个时候就向自己兄长坦白,说他已有心仪之人,望家中兄嫂能请了媒人去女家提亲,赶紧尽早定下此事。但他理智的知道,此时此刻若真坦白了,之后他同秋娘之事怕是有得磨。
眼下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一来,秋娘也还没答应他,若他擅自提起此事,便是有违誓言。二则,兄嫂是什么样性子的人,他心中再清楚不过,梁娘子同余丰年定亲一事他们尚且耿耿于怀,何况他想娶余家娘子。
傅灼深知,想平静的定下这门亲事,必须智取。
所以,傅灼开始顾左右而言其它,既提到了傅长衡,傅灼便歪了话头,问道:“长衡已是秀才之身,明年真不让他下场考举人?”
有关让长子从文还是从武,傅煜思虑了良久。最终还是觉得,他们傅家祖上既是以军功受的荫封,自然还是得保留一人走军中的路子。家中已有个走科举为官的幼弟,长子日后还是继承他的衣钵的好。
宫里有贵妃和二皇子,他们傅家在军中不能没有人。
“以后想考什么时候都能继续再考,先让他多在军中历练几年再说。”傅煜道。
傅灼点头,又谈起了朝政之事:“宫里尚未立太子,想陛下也还在斟酌中。裴家兄弟把持着整个殿前司衙门,兄长如今虽统领马军步军两司衙门,但若论培植亲信,总归还是自家人更稳妥些。让长衡去军中历练,我看很好。”
傅灼知道兄长的心病在哪儿,也知道他眼下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话头一旦拐出去,就没再收回来过。
所以这一场交谈,就变成了兄弟间对朝堂局势的分析。
等兄弟二人一番畅谈结束后,傅煜告别离开了修竹园时,才突然想起自己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但人既已出来,便不好再回去继续找他。他忙,他也忙,兄弟两个都没太多的空闲时间。
又想着,左右眼下过年期间,他总得会在家呆到年初八。还有时间谈及他的婚事,不急在今天一天。
但傅煜的这趟造访,却是给傅灼提了个醒。为日后同秋娘的这门亲事能顺当一些,他也该着手提前做些有必要的准备了。
转眼便是除夕,这是余家十二年之后,过的第一个团圆年。一家五口一个不少,齐齐整整聚在了一起。
下人们将团圆饭备好了后,余乔氏便给他们派了压岁钱,然后叫他们都不必候着,自己下头聚一聚去。饭厅内,就只剩下自家的一家五口后,彼此间说话也都更放松了些。
今年一整年都好事连连,余家一家都对如今的日子十分满意。
因过了年余丰年就要考试,所以,一撂下碗筷后,他便即刻又钻进了书房去温书。余秀才和余岁安父子倒不急这一时一刻,所以吃完团圆饭,也能有时间说些闲话消遣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