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贺汀开始恢复上学的第一天,倒终于让沈宁意看到了他是如何遭遇渡劫中的生活毒打的。
说是上学,也不过是寨中少有的几个读过书的,勉勉强强教寨中一群稚子认几个字读几本书罢了。
山寨中风气本就野蛮,比起读书,一群顽皮小孩显然更爱打架斗殴。
贺汀身份尴尬,又生得白净瘦弱,性格文静,自然就成了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他身上前几日的伤也是和一群小孩推搡中伤到的。
这日他终于复课,方才那一群小孩吃了罚正等着报复,却没想到却被他反打一顿。
她这方正思量,那方就情况突然急转。
那几个少年一瘸一拐走到门口,似乎实在气不过,其中一人忽地随手拾起一块硬石,趁着贺汀不备,径直就冲了过来把他砸了个头破血流。
不过电光火石间,贺汀小小身形就摇摇晃晃,直接倒了下去。
那小孩也如梦惊醒,手抖如筛,甩了石头就和另几人慌忙逃窜跑路。
小孩双眼紧闭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冷风一吹,宽大的袖口卷着风飘飘忽忽,颇有点可怜兮兮。
那照顾他的棠骑显然也知晓这情况,今天一下学就仿佛匆匆如母鸡护崽似的把他卷回他的住所,却没想到他还是被石头砸破了头。
沈宁意在树上慢慢坐起身来,开始纠结起来:眼下这情况,她是管还是不管?
她虽然是要来保护他,但神明渡劫讲究的就是个体验尘世疾苦,感受上天捶打。
况且东阳帝君只吩咐保护他远离妖魔引诱,她现下插手指不定会影响他的其他机缘,那样就实在得不偿失了。
正在犹豫,那边棠骑也终于赶回来,见此情景大骇,立刻把他抱进屋去,慌慌张张颤颤巍巍地拿巾帕按住他的伤口,又急匆匆往外奔去取找大夫了。
沈宁意也跟着进了屋,贺汀额头鲜血如驻,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这样狼狈的模样越发令她觉得眼熟起来。
或许是哪次上天时偶然见过?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这厢突然看到一缕青透明湛蓝光线从他额头缓缓升起,就要四散开来。
沈宁意眼疾手快,立刻伸手给他按了回去。
他怎么漏了一丝魂出来?
沈宁意皱着眉施法探了他全身,却没发现什么问题。
她略一思量,便在他灵台处结了一印,缠着金色咒文的印渐渐被压进贺汀皮肤中,那额头的伤口也渐渐愈合起来。
此时他的神魂有损外泄,她却是不能不管了,因缘巧合之下治好他的部分伤也是无法避免了。
贺汀躺在榻上双眼紧闭,长睫如鸦垂在眼下,小脸瘦瘦的没什么肉,看起来乖巧又可怜,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沈宁意心中一痒,还是用手轻轻戳了下小孩的酒窝。
她又细细观察他几眼,还是没想起哪里见过。
几个时辰过去了,棠骑还没回来,贺汀却先醒了。
此时沈宁意正坐在树上看月光,这小屋虽偏僻,却是整个寨中最高的地方,今夜满月,照得整个小院都是亮堂堂的。
贺汀提着个系绳的水桶从室内出来了,他走到井边,费力地打了一桶水上来。
月亮落在水桶中,跟这月色中的小院一样宁静。
贺汀没有提进屋,拿了帕子就在小院里开始脱上衣。
沈宁意看见他年纪虽小,衣袍下的身体却虽然看起来有些发育不良,却也瘦而不柴,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身体。
他沾湿毛巾就开始往身上擦拭。
擦拭上身完毕,他又准备脱下下衣。
正在此时,他的额头之上却倏地又窜出那道湛蓝光线来,却被她结的印困在眉心,他的动作也突然慢到几乎停滞,眼神涣散。
到底怎么回事?
沈宁意皱眉,遥遥的伸手捏诀,给他立刻按了回去后,又注入灵气查探了他周身,还是没有发现丝毫问题。
那丝神魂仿佛掉出的木屑,单纯按回去还会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