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上寥寥数语之中,我们不难看出:老朱还是在不动声色之间轻戳了一下纳哈出的旧疮疤,希望纳哈出莫忘自己曾经给他过“活命大恩”,即便不能立即倒戈归顺,最起码也要暂时采取“中立”态度吧?——这次是朱元璋以给元顺帝通信的借口,路经辽东,至于是否故意就不好说了。
常遇春就是鉴于这种威胁,才干脆摆出进兵辽东的架势,不解决掉纳哈出辽东元军的威胁,常遇春的北伐军便无法放心进军上都,后路随时有被切断的可能!
再就是,也速进犯通州的大军也是从这里出发的,常遇春此举一石三鸟:迷惑了上都的元顺帝;威慑了辽阳的纳哈出;尤其重要的是:摆出了切断也速部北归会宁的态势!
那么,常遇春所部的这次大动静作战集结了多少兵力?说来也可怜:没有凑足十万大军,仅仅骑兵一万,步兵八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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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曾经专门解释过:进攻方作战,最忌讳的就是孤军深入,一旦造成了己方无后方的作战态势,这战事也就凶多吉少了。
再就是,孙子兵法对于进攻与防守战事所需兵力有过专门论述,大家都熟悉的名句就是: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也就是说,进攻敌人,应该五倍于防守敌人的兵力方能有胜算,实力不如敌军呢?“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撒腿走人吧!
但是,作为进攻方常遇春此时的兵力却是大大少于元军,北元有元顺帝苦心经营的一道军事屏障:丞相也速驻守的全宁(今内蒙古翁牛特旗);皇太子爱猷识里达腊驻守的红罗山(今小凌河上游,决非锦州附近红罗山);与大宁、纳哈出的辽东共同拱卫上都,这是一道由蒙古铁骑构成的千里防线。
仅仅辽东的纳哈出所部就倍于常遇春的全部兵力不止,关键还有已经进至通州附近的也速部,一旦前方战事有什么不顺,后面给也速的元军给围了上来,那就等于让蒙古人把自己“包了饺子”。
这种仗怎么打?
但是,自信能“率众十万即纵横天下”的“常十万”最乐意的就是这种战势,也或许是常遇春庆幸皇帝给了他这么一个证实自己当初“豪言壮语”的机会,反正是乐呵呵地挥师上路了。
考虑到以常遇春在战场实战中历练出来的精明,焉能不知这种违背军事常识之战事的凶险?还有在南京遥控这一战事的朱元璋,自北伐以来,指示军机素来谨慎有加,怎么这次“以小搏大”豪赌上了?
看来,这时的大明将帅对蒙古军队的战力测估已经有了彻底改变,当初听见战马嘶鸣即两腿发软的汉军,今天已经成为了令蒙古人胆寒的大明铁骑,听见战马嘶鸣即两腿发软这时该轮到蒙古人了!
不过,朱元璋还是给这支远征部队另外加了一道保险:特旨给常遇春配备了一个副手:调来了偏将军李文忠。
李文忠,论说也可以叫做“朱文忠”,因为此人与朱元璋的关系类似王保保与察罕贴木儿的关系,是朱元璋的嫡亲外甥与养子。
十四岁时的李文忠随其父辗转找到了舅舅朱元璋,那时朱元璋的大姐已经在两年前故去,外甥家乡遭兵祸,父子几次死里逃生才算找到了做了大官的吴国公朱元璋,朱元璋立即收为己子,命从自己姓朱,起名朱文忠,首先让外甥补习了五年文化课,十九岁之后才开始允许外甥随军征战,参与了克取浙东、策应池州、破陈友谅等战事。
这位外甥没有给舅舅丢脸,军中给了李文忠的四字评语:勇冠诸军!
其实,李文忠又何止于“勇冠诸军”?观其一生功绩与治军作战,简直不亚于智勇兼备的帅才徐达(史称徐达虑精言简,令出不二,诸将奉之若神明),尤其在作为军中主帅的治军方面,李文忠表现了他的极为严峻与机智的军事天赋。
要细说李文忠,绝对可以单独成书,这里我们先简略了解一下此人,因为不久之后,李文忠便会成为徐达麾下主要独挡一方的将领,其战绩甚至超过主帅徐达本人。
《明史·李文忠传》称其“器量沉宏,人莫测其际”。
初露头角的李文忠便显示了与众不同:当时朱元璋队伍初建,队伍成分大多山匪或降卒,谈不上什么军纪,大伙趁作战间隙抢掠些财宝、妇女极为正常,初到部队任职的李文忠毕竟学了五年文化,实在看不惯这种部队风气,决心整治一下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
但是,这些人又都是作战主力,中国自古有句俗语:法不治众。你总不能挨个砍脑壳吧?于是年轻的李文忠采取了一个绝对“残忍”的“杀鸡吓猴”措施:“一日夜起,尽杀军中所获妇女,焚其所掠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