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收也就罢了。
良禽择木而栖,他选了二皇子,如今被牺牲是他识主不明,可子嘉。。。。。。帝王放在桌案上的手指无意识握紧,眉眼也更加冷肃。
子嘉从前忠于秦朝那个昏君,是受孝道忠义所禁锢,是他无法选择,如今选了自己,选了楚朝,难道自己还要因为蠢笨不堪的皇子,冤枉他,叫他再受一次灭国之辱吗?
那他岂不是如同那昏君一般!
楚帝越想越是冷了脸色,待到庞德安来觐见,直接坐于龙椅之上拂袖:“让他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忠诚了两朝的迂腐学士,打算怎么说子嘉!
内侍推开门迎学士进殿。
庞德安全程都没有抬头,待到见到楚帝衣角,才深深跪下。
他本非高寿,也不欲倚老卖老,可一开口却是满口的嘶哑沧桑,仿佛一夕之间老了数十岁般:“陛下。”
楚文灼知道这是庞古扛不住心底的煎熬,心底更冷,面上已换了温和笑容:“庞卿这是怎么了,朕前几日才与张相说,多亏了你找出的那封泣告尊父慧弟早夭书,朕才没有冤枉子嘉其人。”
“他温和仁善,现在想起那篇祭文,仍然像是身临其境般,叫人一读,便禁不住为他感念幼弟的深情而动容。”
楚帝叹:“完人虽少,子嘉可当之啊。”
魏骆不敢抬首,心中却知陛下这是在借慧弟早夭书提告庞德安,不要违背自己的良心与文辞。
可是庞德安却是执迷不悟。
跪了片刻后,便颤着肩:“臣亦为他所言感念,可如今才知,这不过是臣一厢情愿的想法与猜测,史书与此不符啊陛下!”
楚帝的笑容消失了。
他瞳孔微冷,漠然地看着面前跪在下手的半百学士。
而庞德安只顾着将书卷呈上,而后泣声:“当时理出那封泣告尊父慧弟早夭书时,臣也十分感慨自得,甚至觉得若不是臣将那书翻出,一个来自前朝的亡魂,不可能有此转机。”
“别说他距离此世甚远,根本无人可为他作证,即便是史书,也只知亡吴,不知有秦,即便有,史书也不会记载一个十九岁的未冠君主,与幼弟如何情深!若不是神鬼之说,他澹台衡再惊才绝艳,也不过是一抔尘土,是臣让他见到了陛下,见到了大楚兴盛啊!”
楚帝手指微紧,脸色更难看,显然是想起了历史上澹台衡的死期死状。
然而庞德安却是声嘶力竭道:“可是臣错了!是臣误看了澹台衡,是臣不知,如何泣告慧弟早夭,如何恳切规劝君父勿信巫蛊,都不过是史书上遗留的只言片语,真正的澹台衡,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侍从慌张跪下,楚帝愠怒,庞德安却更悲恸,重重磕头:“此卷乃臣妹亲手所载,绝无可能有所疏漏,请陛下仔细观之,便知臣。”
他哽咽:“臣今日为何愧悔难言。”
楚帝面皮抽动,手却将书卷夺过,用力展开。他瞳孔中本是冷色含厉,看完却是手指一紧,下意识抬首:
庞德安已摘下官帽,浑身颤抖,躬身伏地。
这些呈上来的不是他为澹台衡捏造史书出处的书信,而是一个女子的书札,对史书史无前例,无比详细的注解。
这上面,详细记载了澹台衡的出生,生平,更多的,却是他与好友的交游书信,往来诗词。
是一个人真切活着的曾经。
他们足可从中看出,澹台衡并不是正史上那个昏庸早夭的吴之亡君,一个愚忠愚孝的无用嫡子,更不是无力抗衡历史洪流,最后只能无力自刎的蝼蚁。
他是真正的如玉公子,开明帝王。
他也不如他们所想的一般,凄风苦雨,从来都是一个人踽踽独行。虽不得君父宠爱,不得幼弟亲近,可他有好友,有幕僚,他有骁勇侍卫一将可当百万兵,他有聪慧同袍可不出帐,便可拒敌千里之外。
他本该是这史书上,最惊才绝艳,世人称颂之人。却生生死在大雪恒冬里,年未弱冠,罪责加身,血污遍体。
成了他们眼中,扶不住狂澜既倒,才以身殉国,以罪亡身,只剩下史书上一句血色阴影的澹台衡。
他本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却十九而夭,成了万民唾骂,史书诬告也不改其志,没人在乎他在死前,也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亡魂。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