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一边说着,一边冲到门边,提起门边的扫帚就往儿子屁股蛋子上招呼,把两个儿子打得抱头鼠窜,好不狼狈。
李志远一边捂住屁股一边跑,见老娘去追弟弟又停下来等一等,等赵氏过来“招呼”自己时,弟弟又停下来等一下。
“娘诶,我们啷个是这个意思哦?我们就是觉得峰哥能考上是凭本事的,你羡慕,儿子也没本事啊……”李志勇一边躲一边解释,他是那个意思吗,为啥自己亲娘的理解永远和他表达的不一样啊。
“你还说?!我羡慕?我羡慕她个屁,中了状元了不起啊?”赵氏逮着机会狠狠地打了大儿子一扫帚,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们哥俩没出息,你娘老子用得着受这个气?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大,你今天还教训起你娘来了?白白养你这么大,你们兄弟俩倒是向着外人说话,啊?你们怎么不去死,偏偏投到老娘肚子里,有本事投生到张氏那个贱人肚子里去!”
赵氏说的话太狠绝,言语之间还辱骂别人,饶是亲儿子也忍不下去了,他们兄弟二人虽然是大字不识一个,也懂得是非对错,峰哥儿中状元有什么不好,全村都高兴,偏偏自家老娘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自从峰弟读书考中童生、秀才……会元之后,什么时候不是对他们二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不是嫌他们蠢就是嫌他们笨,只要其他几房的姐姐妹妹们嫁得好,哥哥弟弟们谋得条好生路,赵氏都要找借口打儿子出气,虽然下手不算狠吧,但搁谁谁不憋屈?
李志勇蓦然止住脚步,任由赵氏的扫帚如雨点般打在身上,“娘,不管咋样你都是我和大哥的亲娘,你怨你命苦,怨我们不争气,怨父亲没本事,怨祖父祖母偏心,我和大哥都不会怪你,你非和三伯一家过不去是怎么回事?”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赵氏见儿子无奈的表情,只觉得扎心,手下的力道也没了忌惮,眼泪则哗哗的流了下来:“烂心烂肺的,老娘养你这么大,还不如养头猪,养条狗……胳膊肘往外拐,我打死你。”
见赵氏仍旧不依不饶,李志远也跑过来从后面护住了弟弟,用脊背拦住了亲娘的扫帚。
如此场面,惹得李家大房两兄弟堂堂七尺男儿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常言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外人数落十句,不如亲人贬低一句更能戳人肺管子,即便知道赵氏待他们好,李家两兄弟也忍不住被激出了男儿本色。
李志勇推开哥哥,一把抓住亲娘落下的扫帚,忍着浑身的疼意,深吸了一口气:“娘,我和大哥想好了,你要挣脸子,朝廷最近也在招兵,我和大哥打算去从军,你不要再为难三伯一家了。”
见儿子眼眶都红了,赵氏才吓了一跳,闻言手中的扫帚愣愣的掉到了地上,她讷讷道:“从军?你们要去从军?不行……不行,太危险了,要掉脑袋的……”
“我们和旺财哥他们一起去,虽然我们没有峰弟的文化,但是我们是你的儿子,我和弟弟也不怕死,你想要脸面,峰弟给三伯娘挣,当儿子的也给你挣。”李志远见弟弟已经提出来了,就将二人深思熟虑得结果说了出来。
朝廷近两年一直在招兵,旺财哥说得对,他们大字不识一个,要想像两个堂弟一样光宗耀祖,就只能从军,只要……
只要不怕死,不怕苦,不怕累。
他都和弟弟商量好了,两人一起去,但凡有一个牺牲了,另一个就回来为父母亲养老送终。
赵氏愣愣的看着两个儿子,又是哭又是笑的,闹了半晌终于乏了,最后已然将李凌峰高中状元的事抛之脑后。
李老太太中风缠绵病榻,听着大房那边传来的动静“咿咿呀呀”的说不出话来,神色有些着急,想来大房的李志远作为长房长孙,突然说要和弟弟去从军,她这个外祖母能不担心吗?毕竟她之前偏心就是因为这个。
李老头见老伴中风了也不安分,无奈的倒了一杯水喂给她,苍白的须发彰显着他老了,他无奈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想这多作甚?峰哥儿高中状元了,状元,咱老李家祖祖辈辈头一次出。”
说到这儿,他浑浊的眼里泛起了泪花:“是我们对不住三儿,也对不住峰哥儿,他有出息就好,你别管老大家的事了,小辈们想通了要出去闯闯也好。”
李老太太还是瘫在床上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李老头自顾自的说着,也不指望老伴能回自己,大半辈子过去了,人都要入土了才活明白也是一种悲哀,若是峰哥儿以后有出息,他便是不认自己这个祖父也无妨。
给李老太太掖完被角后,李老头拿起了自己的“老伙计”,那管被放在墙角的水烟筒,陪了他大半生,现在也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