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早餐还没吃完,就有两个手疾眼快的普文达男孩——就是那种混迹在市场里的小神偷——跑过来,喊着说有一个房间里藏着一辆吉普车。普文达人都跑出去看那辆车,而祖菲卡问道:“是谁的车?”
“我的。”我说。
“怎么放到这里来了?”
我指了指坏掉的车轴,解释道:“我在页岩地上撞到石头了。”
“你跑到页岩地去干什么?”
普文达人都聚拢过来,史迪格里茨医生还没有从石柱引起的意外事件中恢复过来,所以我只好用普什图语讲述了普利契特的死。之后,我开始为艾伦翻译成英语,但是她打断了我,用流利的普什图语说:“我已经学会说普什图语了。”
我们又回到早餐桌旁,祖菲卡突然要求道:“现在,关于艾伦你有什么要问的?”这个问题吓了我一跳。他念她的名字时咬字很轻柔,认真地发出了两个音节:艾-伦。
我转向艾伦,问道:“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祖菲卡回答了这个问题:“在加兹尼城有人通知给我们了。”
“可是在加兹尼城,没有人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我争辩道。
听到这个回答,祖菲卡笑了起来,用大拇指示意艾伦说话。她把一头金发拢到身后,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一到加兹尼城,两分钟之后蜜拉就在市场里看见你了。”
“可是加兹尼城的市场里没有女人。”
“蜜拉可是什么地方都去。”
“所有的普文达人不都是这样吗?”
祖菲卡脸上得意的笑容消失了,他用指尖在我们围坐吃饭的毯子上蘸了一下。“我们不是普文达人!”他咆哮起来,“那是英国人给我们起的难听名字。意思是我们得到了许可。”他的声音含着严厉的责备,“如果你愿意,就得到了许可,进入他们的土地。我们是科契人,是‘沙漠浪人’,不需要任何国家许可我们跨越边境。这些国境线正是我们划出来的,远在好几个世纪之前!”他坐了回去,但是警告我不要说话,“我们是科契人。”
艾伦又说:“蜜拉在市场里看见了你,马上跑回营地报信,说城里有个弗兰基。她已经知道你们是大使馆来的,有一辆吉普车,同行的还有一位在政府任职的阿富汗司机,还知道你们要去坎大哈。别问我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着蜜拉,她的黑眼睛满意地忽闪着。她微笑着,但是一言不发。
“你们观看石刑的时候,我们有三个人在监视你们。后来他们跟你们的武装卫兵聊天。他们得知你要去比斯特堡,你徒步走到加兹尼城外我们的营地的时候,我一直在帐篷里看着你。”
祖菲卡又微笑起来,说道:“那时候她想跟你说点什么,但是我却说,‘不。不要打扰他自得其乐。让他穿过沙漠跟着我们吧。他的后半辈子都会到处炫耀这件事。’”
我惊得目瞪口呆,因为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我回想起我有可能错过的那些事物:坎大哈、比斯特堡的拱门、“大城”,还有这座驼队旅社。我肯定是多少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于是他的手掌一扭,模仿着手持小刀搏斗的样子,说道:“黎明的驼队旅社……谁能剥夺一个年轻人在这里打架的权利呢?”
我怀着新的敬意看着祖菲卡,提醒他:“你说你会回答我的问题。杰斯帕小姐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并不生气,开始解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去年九月,我们在比斯特堡驻扎了三天。我们当时要去杰赫勒姆的冬季驻扎地。这个美国女人从城堡里出来,来看我们的孩子……还有我们的女人。她会说一点普什图语,跟我们的人交谈了起来。她问我们要去哪里,他们说要去杰赫勒姆。她又问沿着哪条路线走,他们告诉她,要经过斯平布尔达克、德拉伊斯梅尔汗、本努、瑙谢拉和拉瓦尔品第。我们要出发的时候,她来找我说,‘我想和你们驼队一起走!’我问她为什么,她回答说……”
“我说,”艾伦用普什图语插话说,“我想和自由的人民一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