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赤红的阳光照耀下,所有东西的外表都浮着一层暗淡的血色,而且形状有轻微的扭曲,如同隔着一层水幕。
林辉四下一望,发现周围有许多洞口,就像自己身后的洞口一般大小,心中便打算走进那些洞口看看,找人问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新来的。”刚走出几步,林辉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听到有如乌鸦一般沙哑的声音,林辉就觉得一阵阵心悸。在过去的日子里,这个林辉无法忘却的声音都是和黑如焦炭的药丸联系在一起,而那些黑色的药丸每次都带来持续很长时间的巨大痛苦。
林辉回过头,便看见那白无常一般的男子。在火红的日光下,男子的面色也染上些许红色,才像个活人,不再如石室中那样苍白阴森。林辉不会忘记自己痛苦挣扎时,男子流露疯狂喜悦的狰狞面孔。林辉将右手在身后握紧,思考着将拳头砸在眼前这个让人极端厌恶的脸上会有什么后果。
男子冷眼看着正全神戒备地盯住自己的林辉,一个玄青色的卷轴出现在他手中,也不见他之前从何处取出。男子将卷轴抛给林辉,用他特有的嘶哑声音说道:“照上面写的练功,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也不管林辉有没有听清楚,男子把话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直到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山洞,林辉才低头看向手中的卷轴,只见封皮上写着“七漩术”三个字,脸上现出愕然神色,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七漩术》是凝聚七漩的基础法诀,世上修道有成的人虽然不多,却都知道修炼《七漩诀》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修炼此术,即便七岁的孩童也有不少能背出《七漩诀》的全文。大部分宗派世家都将《七漩诀》作为基本功法,但一般都不安排特别传授,因为基本是个人都会。
林辉对这《七漩诀》再熟悉不过,且身上早也凝出全部七漩,已经凝结出一条连通所有灵气漩涡的灵脉,处于灵脉中阶。也不知男子将《七漩诀》交给林辉是什么用意。经过数万年的演变,世人对《七漩诀》的研究已经及其透彻,各宗门家族对它的理解即便有独到之处,差别却也极细微。林辉不相信手中的法诀会有何特异之处。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听说你骨头全被人捏碎了,是不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沉思中的林辉吓了一跳。
林辉这才发现在自己身后十几丈外的地上,坐着一个干瘦的老人。因为他同周围的所有东西一样,都被血色阳光染成淡淡的红色,以至于林辉一直没有发现他。
走到老人跟前,林辉才发现他其实并不老,头上没有一根白发,脸上也没有半点皱纹。只是他身体其它部位的皮肤上爬满褶皱,就像在身体外还穿着一身干瘪的人皮,加上他沙哑的声调,使得林辉第一眼看到他时错以为是个老人。
林辉还在猜测坐地上的男人的年龄时,对方却已有些不耐烦,嚷道:“问你话呢,怎么没来几天就变哑巴了?跟洞里那些行尸走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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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残诀
林辉下意识地抬头,往男人身后的岩洞望去,问道:“山洞?”
男人似乎没想到林辉会跟听他说话,脸上全是惊喜兴奋的神色,嘴里不知道轻声说着什么。
林辉听不清他的言语,于是又上前走了两步。男人这时却闭上嘴巴,一脸轻蔑地瞥了身后一眼,才用讥讽的语调说道:“我说你可别学他们,整天就知道修炼,跟牲畜一样。”
林辉听完却是微觉诧异。虽然世上沉迷于修炼的人极多,修炼有成的只是极少数,但《七漩诀》可以强身健体,就算无法突破,一般人都不会放弃日常的修炼。在凡间,每日花不多的一点时间用来修炼就如同日常劳作一般,连不务正业都算不上,怎么就被人称为像牲畜一样了呢?
林辉对男人说的话颇不赞同,但心中的不安总是萦绕不散,当下也不反驳他,只是继续观察四周的事物,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人也不回答林辉的问题,上下打量他,把全身看了个遍,只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才问道:“你从哪来的?”
林辉已很不耐烦,盯着眼前这个全身皮肉像个布满褶皱的皮口袋的男人,心中又有些许奇怪,但仍是沉声答道:“天根山。”
“天根山哪里?”
林辉却不知道回答老人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住的那一块地方叫什么名字,于是选了个离得最近同时自己叫得出名字的地方回答:“十候镇。”
男人凝神在脑子搜索着关于十候镇的记忆,但却怎么也想不起十候镇到底在哪里,便问道:“是在天根山的哪个方向?”
男人期待的眼神却使得林辉彻底失去了耐性,不愿再理会他,转身离开,去找其他人问询。
看着林辉远去,男子在他身后用破锣般的声音喊着:“喂!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林辉只当没听见,心中暗骂:“你也没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林辉的背影在远方血色阳光下变得朦胧暗淡,男人冷哼一声,叹道:“现在的小伙子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再跟我多说几句话,我不就什么都告诉他了。”林辉走后,周围又重归死寂,男人百无聊赖地望着天上红日,喃喃自语:“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想要在这里活下去,最重要的便是耐心。”他望着林辉远去的身影,开始自言自语。他首先从什么是耐心开始说起,再说到耐心的重要性,最后的内容则是如何才能使得自己更有耐心,言语中引用种种典故、穿插形形色色的轶事。林辉如果还站在他跟前,在感慨他渊博学识和滔滔雄辩的同时,必定会觉得他外界那些无穷无尽的红色砂石更让人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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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嘴鼻能吐莲花的男人,林辉走在干燥的沙土上,举目远望,四周被连绵的石山土丘包围。土石全部裸露在外,看不到一棵树木。所有东西都披着一层妖艳的红色,根本分辨不出原来的色彩。不同于火焰温暖的红,这里的红色更像冰冷且生机流失殆尽的血液。
这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林辉往前走着,他没有目标,只想远离身后那带给自己无穷痛苦的两个男人。
到目前为止,林辉看到唯一能算作活物的就是那自顾说个不停的男人。而那像白无常的男子则被他归为死物一类。
在红色天地走了快两个时辰,林辉依旧没有看到一棵树或是半个活物。红色的山丘仿似无穷无尽,而山丘之后则是一片红色的迷雾,将远方的事物完全吞没,整个世界仿佛回到了天地未开之前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