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
一天的公务处理完之后,宗延照例去了凌虚殿给父君请安。
自从千年前诛仙台上玉映用玉髓拖着天雷刺向他父君后,父君便身体大不如前,虽不至于伤及性命,但已不能向以前那样处理朝政,于是在诛仙台事件三百年后,父君禅位给了他。
如今,他已接任天帝七百年,但在这历史的长河里,他还是一个新君,虽朝廷之事都能处理妥当,但家事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首先,诛仙台那日之后,凤兮与他大吵一架,随后便对他冷淡了许多,以往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这一千年来,除了必要的场合她会和他一同出现,但其他时间她都借口要照顾孩子不愿见面,他知道,那天他将玉映和她母亲撞下诛仙台的目的,她瞧出来了。
可是那时候,他不得不那么做。
第二,他总觉得母妃有事瞒着他,因为好几次去看父君的时候,他都发现母妃看父君的眼神怪怪的,不像妻子看丈夫,倒像屠夫看待宰的羔羊。
他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第三,他的七妹宗若,喜欢上闵序,整日缠着他去做媒,被他拒绝后,那小丫头竟自己每日去离恨天宫转悠,成功的将闵序烦的跑去了人间。
他不愿妹妹这这般缠着闵序,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进了凌虚殿,母妃正在喂父君吃药,他过去请了安,然后坐在一旁等候父母的问话。
父君问了一些朝堂之事,他一一的答了,倒是母妃,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双原本淡棕色的眼睛,似乎越发的透着金光了。
宁凝感觉儿子在盯着她看,于是放下手中的汤勺:“怎么了,看着母妃做什么?”
她是宗延的亲生母亲,但面对这个聪明又能干的儿子,她一直很冷淡,从生下他那一刻起,她就没怎么抱过他,甚至连母乳也没喂过几口。
因为,这个儿子是她用来达成目的的,可没想到,生下来后目的没有达成,她却被哥哥更加的厌恶了。
而后,为了稳住自己天后的地位和培养势力,她装作和宗延的父君十分恩爱的样子,更是为他又生下了六个儿女,旁人看来她雍容大度,聪慧理智,有天后典范,可背地里,她却厌恶极了这种生活。
她还在这里坚持的原因,只是为了复活一个人。
一个她深爱着的英雄。
宗延回过神:“没什么,就是感觉母妃的眼睛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抚摸了一下眼睛:“哦,这么明显么,可能是最近修炼的原因,没太大影响,你不要担心。”
“是。那孩儿这便回去了,父君母妃也早点安歇。”他起身告退。
宁凝点了点头:“好,你也去凤兮那里看看吧,我今日见到她了,她身体好像还是不大好,你也别光顾着朝政,自己的妻子也应好好照顾才是。”
“孩儿知道了。”离开凌虚殿后,他没让宫人跟着,独自一人前往玉华宫。
到了宫里,宫人们都没有去殿中伺候,一问缘由竟是凤兮让她们出来的,然后她独自一人在宫中饮酒,而且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他刚走进房间,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越往里面走酒气越浓,最后终于看见醉倒在桌上的凤兮,她似乎是睡着了,但手里依旧拿着酒瓶。
她的酒品很好,即便是醉了,也不哭不闹不疯不吵。
他走到她面前,才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她安安静静的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桌上的几枝山茶花。
“去床上睡吧,别这样躺着。”他扶她起来。
她也听话,可能是因为醉了的缘故,倒不像以前那般的歇斯底里。
凤兮脚下不稳,几乎要摔倒,他只好将她抱起,然后发现她很轻,的确是像身体不好的样子。
他将她放在床上,又扯过锦被盖着,然后便准备离开,凤兮却伸手拉住了他,醉眼朦胧的,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他坐下问道。
凤兮还未开口,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落,半晌之后她才轻声道:“我这些年,常常在想,如果当年,你没有喝下那杯酒,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宗延默默的抽回自己的手。
凤兮感觉到了,她知道他依旧在介怀,即便她已经为他生了四个孩子。
“你还是在怪我对不对?”她问道。
宗延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抖动着:“你醉了,乱想了这么多,明日起,这玉华宫的酒就禁了吧。”
他起身欲离开,她却突然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将头搁在他的背上,哭的泣不成声,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委屈。
他终于是忍不住想要劝一劝,却又听她呜呜道:“反正这是梦,怎么哭也没事。”
说完,她还将脸在他背上蹭了蹭,将眼泪全都蹭了上去才甘心,似乎有一种不用白不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