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愉拿着小册子送到苏辛面前时,杜秋鹤已经被折磨得快要破茧成魔了。苏辛满意地一点头,让吴愉好好犒劳那两名侍女,顺便给墨莲送饭过去……仔细一琢磨,她貌似已经饿了快一天了……
苏辛别的本事没有,突击学习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或许应归功于当年那四年的期末突击训练……她动手能力也好,所谓实践出真知,于是……晋蘅理所当然地成了她的实验道具。
二人一夜没睡。
第二日清晨,被赶去跟魏娆一起睡的团团揉着眼睛推门进来找妈妈。他摇摆着小身子来到床前,小手儿一掀床帷,蓦地定在那里,只见床上两个人愣愣地侧过头来瞧他,娘亲跪坐在那人身上,手还停在那人脸上……而那人,竟是吴愉舅舅?!
团团“哇”地哭了。
晋蘅满脸黑线,抱过团团哄。团团连踢带打,“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苏辛不解,很不解。
晋蘅看看铜镜中自己的模样,一个眼神过去,示意苏辛,她基本出师了……某些事情上,她的学习能力还真强。苏辛反应了过来,欢呼了一声,撇过手中颜料,一把抱起团团,狠亲了两口,亲得团团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发愣。
第二日午间,吴愉和越吟将墨莲押到杜秋鹤面前。那墨莲披头散发,脸上带伤,喉咙肿起老高,红红的狼藉一片。杜秋鹤的牢房早被一股清甜的香气薰透,他自己却浑然未觉。见到墨莲如此,杜秋鹤大惊,险些流下泪来,拽着她坐下。墨莲有些躲闪,不让杜秋鹤将自己狼狈模样看个真切。
杜秋鹤似是忘了虫噬那回事,痛声道:“好妖女!下得狠手!”又扶着墨莲肩膀,恨道:“也怪你顾念太多,我早便说你儿女情长误事,你偏执迷不悟……那晋蘅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忘了父母大仇?你如今落得这般,他可曾管你?”
墨莲只是沉默,也不哭,也不说话,静得发空。
过了半晌,杜秋鹤道:“你妹妹呢?”
墨莲定了定,方抬起头直看着杜秋鹤,沉重地摇了摇头。
杜秋鹤一愕,“她……她……”
墨莲闭了闭眼,别过头去。
杜秋鹤心内不知是愧是悔是恨,握紧了拳头,道:“我要将那妖女碎尸万段!”
又静了一晌,墨莲转过头来,凄然一笑,“先生……”声音竟是地狱般的喑哑。杜秋鹤一怔,半日方似回过神来,知晓是眼前的人在叫他。他一瞬时极为心疼,更加忌恨苏辛。
墨莲抿去了笑意,脸上是空空的死气,她道:“先生……你又能活到哪日?”
杜秋鹤一怔,听她继续道:“她恨你要杀她儿子,已给你服下此等恶药,你又能保我到何时?我又如何复仇?”
杜秋鹤闻言才忽然想起那折磨了自己两天的疼疼痒痒,此时不自禁低头向下看去,又是一头冷汗。他忽地有种万念俱灰之感。最无奈又不甘的许是莫过于此,并非是你觉得生无可恋,而是生不恋你,残忍地欲挣脱了你去。
墨莲眸色深沉,喑哑道:“我要报仇。”
杜秋鹤拍拍她肩膀,他很想说些鼓励的话,但话到嘴边,又吞下,如鲠在喉。他觉得这越积越深的仇恨是无望了。
墨莲忽地拽住他手,紧紧攥着,眼中全是认真与疯狂,杜秋鹤将之合理地归之为仇恨。她说:“先生将功力都传给我,我要出去。”
杜秋鹤大怔,旋即起了一丝疑惑。墨莲放手,嘲笑似的捡起地上一块亮晶晶的碎石,在手中慢慢地翻覆,眼睛也望着它,轻道:“你看,亮闪闪的,嗯?就像小时候的时光,明明灭灭……你瞧着,是不是记起了什么?明明……灭灭……就像那陈年的仇恨……我们要报仇……你动不了了,你就要死了……我们的仇还没有报……我来报,我来完成……你会帮我的,对吗?”杜秋鹤直直地看着那片薄薄的,泛着光的石片,点头。“你会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功力传给我,助我报仇的,嗯?”她望着他,他也抬眼望向她,她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他一激灵,似是醒了过来,眼中一瞬时都要溢出红光,豪气干云道:“大小姐所思甚是,我将死之人,手脚被缚,要这功力何用?只盼大小姐能逃出去,报此大仇,在所不惜!”说罢一把翻过墨莲,两掌按在其背后,真力源源传入。
待感觉他真气输入的气力渐尽,墨莲一个运力弹开杜秋鹤。杜秋鹤吐出一口血,倒在旁边,哀哀地叫了声:“大小姐……”
墨莲且不理他,自顾调理体内真气,待一个多时辰过后,方睁开眼,气定神闲地看了看杜秋鹤,心下闪过一丝不忍,或许他以为他拼尽全力为主报仇,日后过得会开心些,张口仍是喑哑之音,道:“先生不必将全部真力都过给我,您且保重,我日后得报大仇定来救你出去。”
杜秋鹤惨然一笑,“如今模样,活着不过是受苦。如今这牢笼困不住大小姐了,只是寻出路时也要多多留神,这明光宫机关处处。”
“我自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