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一笑,“我随口乱说的,不必当真。”
红素不知如何接话,便丢过不理,直直将她带入房中。
那是一间陈设华丽的闺房,笼纱香,垂天帐,梨花几,湘妃琴,点点红绫隐,丝丝冰绡滑。处于其间,临窗听芭蕉雨落,凭几摹卫夫人帖,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好不悠哉自在。
屋中北墙上只垂一画,为一提剑美人,广袖高鬟,长眉凤目,翩然斜顾,与春争晖,眉眼间与明真仿佛,倾城国色,却多了几分清豪。苏辛料定必是红素师傅的画像,心下只道这是个颇有些傲气又自恋自主的女子。
“这便是明真的母亲。”红素道。
苏辛点头,又忽地一怔。
恰一女弟子急急跑将进来,对红素秉道:“大师姐,不好了,刚刚茱萸传书回来说,路正瑾那厮亲自带了座下众弟子已然到了湖州。”
红素一惊,“来得好快!”说着也不管苏辛,一溜烟随那女弟子不见了踪影。
苏辛怔在当场,一时不知是去是留。她下一个该好好瞧瞧的,便是那路正瑾。但如何能混近其身呢?听这名字,倒像是个正经严肃的女子,但这行事,颇不相类,趁人之危,算何英雄?
正自思忖,忽地闻听一声咳嗽,抬头看处,只见一绛衣华服丽人,年纪大概三四十之间,甚是高挑,浓眉星目,颇有威仪,正走进屋来。
她脚步有些虚浮,微倾了身子,貌似伤了内力,元气有损。
她定定地看了苏辛半晌,见苏辛不动,只是直直地盯着她,勾起一抹笑,道:“这位姑娘却是谁?怎的在这里?”
那声音雌雄莫辨,甚是动听。
苏辛微倾了倾身子,聊以作礼,恭敬道:“这位夫人,我是红素姑娘带进来的,正不知该到何处寻她,不知可否相携?”
那人颇讶,“她怎的带姑娘来这里?”
苏辛道:“只因……”旋一思索,改口道:“我素来景慕宫主威名,特来参拜。只是如今宫主闭关,见不得真面,便只好央了红素姑娘带我来宫主房中瞻仰瞻仰。”
丽人笑言:“哦?那姑娘觉得如何?”
“风清自在,只怕这世上再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了。”
那丽人脸现些微嘲笑,苏辛眼尖,心下一愣,又道:“只是……”
丽人抬眼瞧她,“只是如何?”
苏辛笑道:“陈设虽然华丽,但无一不是烟笼寒水月笼沙,一派清绮迷蒙。只怕宫主心中有思,自在也只是表象。内里空寂无人可诉,诉诸瑶琴,弦断谁复知。”
那人笑道:“一派胡言。”
苏辛好奇道:“夫人又是哪位?”
丽人微笑,“我是谁且先不急。只是江湖皆知明光宫主虽有时糊涂,却最是逍遥自在,把酒吹笙,杏花疏影,满世里的放诞悠哉。便是有甚忧愁,杯盏之间也即无踪可觅,怎会如你所说凄清落寞?”
苏辛摇头,“正如你所说,既然宫主潇洒悠然,自当光朗爽霁,又怎会独独钟爱这一派靡丽绮蒙之美?卧室为人之私隐所在,最是能观其内心容止。可见即便宫主豁达,也自有一段伤心,终生难遣。”
丽人一怔,“终生难遣?”
“人之归矣,天地之所共恨,古今不免。”
丽人神渺智销,眼中空旷,喃喃道:“虽是古今不免,但若是人为,又当如何?”
苏辛不解,只觉眼前之人气势威仪皆在人上,不似凡人。她试探着小心问道:“夫人究竟是谁?是宫主的……知己好友?”她越想就越是想不通,怎的听了她的话,这人如此感同身受,反应如此奇怪?若是宫主的朋友,自然应当不屑或动怒,便是觉得有理也不过唏嘘一番,怎的这等黯然销魂,似别似怨?正自惊疑,忽地那人如鬼般飘到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罩住。苏辛惊怔下抬头一看,正将目光落在那人颈间,竟发现,此丽人,分明是个男子!
红素恰在此时进来,见状忽然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当地。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就是个不守承诺的渣啊
☆、第八十一章 洛姚
苏辛不禁向红素瞧去,却听她叫道:“师傅!”
苏辛大怔;再瞧向那绛衣丽人;只见他也在盯着红素,双眸微眯;似是发怒。
半日;他越过苏辛走进里面,斜靠在一披月横塘的碎锦纱软塌上;宽大的袖摆华丽地铺展开来,像一团盛放的焰火;仿佛永不凋落。
苏辛喃喃:“那画中人……”心内随即恍然;怪道那时红素只说“这便是明真的母亲”;当时还奇怪她怎的忽然改了称呼;不再口口声声的“师傅”;却原来这明光宫的老大竟是个爷们儿!
这便很好地解释了为何这“自有一段伤心”的宫主房内,怎的竟无一处感怀恋人的地方,使得这朦胧的伤心全似云中雾里,隔空海蜃。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