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铃歪了歪脑袋,一双眼睛晶亮晶亮:“我们林老师说,每个坐轮椅的孩子上辈子都是美人鱼,为了救人用魔法变出双腿,走路时双腿会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疼,所以这辈子投胎变成小孩后,也会没法走路。”
“林知言都教了你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上根本没有美人鱼,坐轮椅的都是残废。”
霍依娜恶劣地戳破童话式谎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孩子较劲。
“才不是残废,就是美人鱼!”
陈铃学着她的样子,煞有介事地抱胸反驳,“姐姐这么漂亮,上辈子一定是人鱼公主!”
“……”
对上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霍依娜嘴唇动了动,到底将刻薄的回怼咽了下去。
林知言教出来的学生,还真是和她一样单纯又好骗。
“喂,你干嘛总戴着帽子?”霍依娜摸着狗头问。
“这个吗?”
陈铃摸了摸帽檐,脆生生道,“因为我头发剃了。”
“哈?”()
医生伯伯说,我脑袋里有个肿瘤,要放射激光打败它,所以把头发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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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刚刚才会羡慕这个大姐姐,有一头顺滑又漂亮的长发。
霍依娜沉默。
小孩子还不知道美丑,也不知道“脑袋里有个肿瘤”意味着怎样残忍的现实:儿童恶性脑肿瘤,治愈的概率接基本为零。
……
今天的林知言很不一样。
平时她兼职助浴师,为了行动方便,穿的多半是宽松的t恤长裤。今天她却穿了一身温婉的国风秋装,珍珠白的琵琶袖对襟立领衬衣,改良的藏青马面裙更偏向现代审美,裙长刚过小腿,往上掐出不盈一握的腰线,往下露出一截纤细脚踝。
她脖子上挂着索尼的傻瓜相机,头发用抓夹随意夹在脑后,鬓边碎发的弧度修剪得极为完美。阳光穿透银杏叶洒落,她像是误入尘世的精灵,极致的纯净美好。
两人行走在福利院的长廊下,她始终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不时用眼睛偷觑身侧的霍述,还未来得及询问,霍述倒是先一步笑了。
“放心,我今天来是为公事,偶尔也会做点好事回馈社会,不用林老师还人情。”
玩笑的语气,恰到好处打消林知言的顾虑,又不会让人觉得难堪。
林知言也随之一笑,面对霍述这个从头到脚都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人,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划分界线才好。
“方才领头表演武术的男孩,是个健康人?”
霍述找了个林知言擅长的话题。
果然,林知言打字的速度都快了不少,解释道:【福利院里不一定都是生病的小孩,有被遗弃的女婴,还有像张睿博那样的孩子。他的母亲生下他后就跑了,父亲是个聋人,后来去坐牢,张睿博就成了孤儿。】
“为什么坐牢?”霍述漫不经心搭上话茬。
【因为入室盗窃。】
林知言打字,【以前条件不好,很多聋人文化水平低,很容易走上歪路。】
这就是许多弱势残障群体的现状,世间万物总有光影对立的两面:有人能靠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也有人挣扎在社会底层,被黑暗的泥淖吞噬。
霍述停下步伐,问:“这就是林老师做特教的理由?”
林知言想了想,回答:【算是吧。】
【其实我一开始想学护理专业,方便照顾奶奶,但是老太太死活不肯,她说这样太辛苦了,不能因为她的病而拖累我一辈子。最后还是让我选了特教师范专业,相对轻松,还能帮助到很多和我一样困境的孩子。】
做这些孩子正途上的引路人,从某种程度上也是林知言的一种自我救赎,仿佛能跨越时空,帮助到儿时那个孤苦无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