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的心思全在驸马身上,跟母后都生分了。
宝玥道,母后越活越年轻了,净说些小孩子的气话。驸马打了胜仗,边疆百姓过上了好日子,我们一块回来向您请安。
太后不住地点着头,道,好,好啊。到时候真是“安”了,天下大安。太后忽然转了语气,问道,你可有去拜见过皇帝?
只顾着安慰母后还未曾拜望。洪儿哥哥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宝玥坚定地说道。
太后道,今非昔比。他毕竟是皇帝了,你不要还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他。有些话哀家不便明说,你要心中有数。
宝玥默默听着,说道,我明日等皇上下了早朝去请安。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新帝延续了先帝时的大部分制度,包括办公的地方。宝玥拜望时,皇上在偏殿批奏折,他穿着龙袍,伏案疾书,恍恍惚惚中,宝玥以为父皇还在。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张太英轻轻咳嗽一声,喊道,三公主求见。
皇上立即抬头,搁笔,站起,从台案后面转出来,笑着迎上前,口中叫着,妹妹,你来了。
宝玥低下身去行礼,皇上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平身吧。
一个眼神,一句话,宝玥忽然想到了太后的叮嘱,后背像吹着冷风。
皇上道,妹妹来了,多住些日子吧,陪陪母后,她整日念叨你。
宝玥想说,边关不稳,皇上事务繁多,妹妹在这里,少不了添麻烦。转念一想,这句话诸多不是,于是便道,多谢皇上厚爱。
皇上点点头,双臂反剪身后踱来踱去,相比先帝的器宇轩昂,皇上更多的是装腔作势。
皇上不说话,宝玥便要借口离开。
皇上转头定定地看着宝玥,轻叹一声,继而发自肺腑地说道,妹妹啊,朕好累啊。
一个“累”字,道尽了身处高位的心酸。
宝玥理解,却不能体会。
看到你,朕不知道有多高兴。父皇曾多次说,假如你是男儿,便传位于你,当时朕不服气,如今朕倒真的希望你是个男儿,朕便让位于你。
宝玥道,皇上初承大统,应是还未适应。想来父皇当初也有和皇上同样的困惑,一切都会过去的。
皇上道,你留下来帮朕吧,妹妹,哥哥求求你了。他说着拉起宝玥的双臂,轻轻摇晃着。
皇上前倨后恭毫无过渡的转变让宝玥措手不及,她看着眼前像个小孩子一样哀求自己的皇上,有些陌生。想道,父皇若看到这一切,该是多么心痛啊。
宝玥恭敬地跪下去,道,帝王乃天之骄子,皇上一定要振作起来。
皇上问道,你拒绝了朕?你拒绝了朕!驸马有什么好?安宁侯有什么好?你宁愿抛弃荣华富贵也要去那个鬼地方跟着他受苦?
宝玥没有回答,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她熟悉的洪儿哥哥成长的点滴。
自宝玥有记忆起,她的洪儿哥哥一直待人和善,不伤一物。他走路总是低着头,因为怕踩到蚂蚁。他雨天必会擎伞出门,是为园中发芽的嫩枝遮雨。
从小到大,他的手没有摸过利刃,弓弩,从未疾言厉色过。坊间会叫这样的人懦夫,而他——一出生便做了太子的人,被众臣称赞为宽厚有德,仁者之范。
纵然众人口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却个个心如明镜,这其中包括皇上和皇后。
皇后曾道,皇上,太子恐难成大器,废了他吧?
皇上低头沉思片刻,道,太子只是威严不足,太过仁慈,朕会亲自调教,你不要担心。
皇后道,若皇上是为了臣妾,大可不必如此。臣妾待几位皇子都视如己出,他们也都是懂事孝顺的孩子。
皇上摸着身下的宝座,道,这个位子上坐着的人发出来的声音不一定是他自己的。他会听会看,心会倾斜。无论怎样,朕要保你后半生安然无虞。
皇后道,可是国家社稷……
皇上道,朕为太子储备了几位能人,只要他能用好他们,便可保江山百年无虞。
这些对话是宝玥偶然间听得,从此更加明白了皇上和皇后之间相濡以沫的深情。感动于这份难得的深情,宝玥以自己的聪慧暗中协助太子为他做了不少事,所以太子对她格外倚重或者是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