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之人兴致正酣,皇后为了让众臣尽欢,知趣地带着大臣的亲眷们退到了内殿。王妃经常宫中走动,和皇后亲近,两人便坐在一起饮茶。
皇后想到那日在李安宁的帐篷中见到的银狐皮袍,便似无意地问道,今日天寒,怎不见王爷穿了那件珍贵的皮袍来赴宴?
王妃道,我今早看天气不好,冷风吹得难受,也想找出那件皮袍给王爷穿戴,却总也找不到。我知道那是王爷心爱之物,每年都吩咐下人仔细将皮毛梳理好才放进柜子里,如今找不到,我自然着急,便问了王爷。皇后猜怎么着,三王爷竟然说送人了。可惜那么好的衣物,我竟然不知道送了谁,王爷也不曾知会我。
皇后似有所指地笑道,定是送给心里认为重要的人了。
王妃追问,皇后知道送给了谁?
皇后道,本宫玩笑话而已。
王妃突然问道,怎么也不见皇上穿戴那件皮袍呢?
皇后轻启朱唇,啜了一口茶,说道,因是三王爷所赠,皇上一直珍藏舍不得穿呢,往年只在年节取出来穿戴一两回,便命人小心收好,怕火烛毁损,辜负了三弟的一片心意。
王妃道,皇上和王爷手足情深至此,令人动容。
皇后赞同地点着头,微笑不语。
这时近旁一位宫女附耳皇后,低声说道,皇后,张公公急匆匆跑了回来。
皇后笑着对王妃道,王妃稍候。起身走了出去。
给皇后娘娘请安,张太英急匆匆取了李安宁的斗篷正要给送去,迎面看到皇后,赶紧跪下来请安。
张公公急着要去哪啊?
回娘娘的话,方才忘了给李大人送御寒衣物。
皇后看他怀里只不过是一件平常御寒衣物,便道,李大人有一件上好的皮袍,听闻是某天夜里在宫中记录时睡着了,不知谁披在她身上了。张公公可知此事?
回娘娘的话,奴才不知。
对了,皇后问道,天儿越来越冷了,你瞅着日头好的时候把三王爷送的那件上好的皮袍取出来晾晒一下,皇上指不定哪天就想穿呢。
张太英犹疑了一下,道,是。
去吧,别让李大人久等着凉了。
张太英答应着退了出去。
这番言语试探并没有坐实心中所想,张太英的反应加重了她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这件事明着去问皇上便是小题大做,张太英又不肯如实相告。若一味追问,只会让人猜疑她和皇上的夫妻感情生疏。但她转念一想,万一皇上真的将皮袍送给了李安宁,而张太英又知道这件事,那么刚才的那番话岂不是自露马脚,让人暗地里笑话。她轻叹一声,低头抚弄着衣摆上的一颗紫玉琉璃扣,锦衣玉食又如何?还不是为这些芝麻小事费心钻研。也罢,姑且不论皇上是否将皮袍送与他人,就算真的给了谁,又有何妨?只不过是个男子!但是三王爷又是怎么回事?也将皮袍送人了。送给了谁呢?连王妃都没告诉,她不知为何会将两人联系在一起,便有了这样的猜测:莫非给了同一个人?
当日李安宁果然受了风寒,浑身发热,战栗不止,喝完大夫开的汤药后沉沉睡去,李老夫人仍不放心,守在床边一整夜没合眼,次日一早便差人去宫里为她告了病假。
三王爷下朝后来不及乘轿,骑马飞奔过来探望。李老夫人在会客厅以礼相待,命下人上茶。三王爷一心想着要见李安宁本人,却被李老夫人阻拦,客套话说个没完没了。
三王爷道,老夫人,是否方便让我进到里面探望李大人?
李老夫人满脸慈爱的微笑,委婉拒绝道,安宁得的是风寒,王爷金贵之躯,万一传染给您,民妇担待不起。王爷的好意,民妇心领了。请王爷回去吧。等安宁恢复康健,老妇让她亲自去王府谢恩谢罪。
三王爷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躬身作揖道,谢谢老夫人好意。只是今日朝堂之上皇上特意吩咐我定要将圣意带到,所以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与李大人,才不辜负皇上关切臣子的心意。
三王爷搬出了皇上,李老夫人一时无以反驳,犹豫片刻,道,圣意深厚,那么请王爷不要逗留太久。
三王爷喜不自禁,却面不改色地说道,那是自然。李大人也需要多休息,我不会打扰太久。
李老夫人道,王爷哪里话,有劳了。
李安宁仍在昏睡中,她脸色蜡黄,嘴唇苍白,额头上扎着一束黄色抹额,因疼痛牵扯她眉宇间时有凝起,显得更加憔悴不堪。病来如山倒,昨天还神采奕奕,一朝不见却是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真是疾病甚于利刃,伤人于无形。三王爷心疼地默默守候在一旁。
李安宁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以为是碧玉或者希儿,眼皮沉沉的睁不开,便轻声唤道,碧玉……希儿,水,喝水……
三王爷立即从桌上的茶壶里斟了一碗茶,自己试过温度才端到床边,轻轻扶起她。李安宁微微侧身,在三王爷的手里将一碗茶饮尽,很快又沉沉睡去。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带病之躯被尊贵的三王爷服侍了一回。
默默看了一阵,三王爷才恋恋不舍地从房间内退出来,与李老夫人告辞。
张太英领着孙太医还未到达李府,远远地便看到三王爷跨上高头大马扬长而去,一旁的太医说道,三王爷和李大人关系非同一般呀,退朝就来看望了。
张太英打哈哈道,不奇怪,三王爷和李大人都深受皇上宠信,大概因此二人私下里关系更亲近了些。
这个不对吧。三王爷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亲弟弟,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个李安宁只不过是个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