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双轨制让匡同新看到了机遇。再加上,享受县团级的老爸,进水楼台先得月,一些发财致富的信息比别人知道的早些。
这得益于,匡同新父亲这类资格才能看到的大参考,以及密级更高的内部参考。信息表明,掌权者有意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一切工作围绕经济中心转。至于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不过是增加个状语修饰词,实质是要想市场经济方向转。
市场经济意味着什么?钱!是万物主宰!钱能通神!
匡同新出力干活,耍滑偷懒,好吃好喝好吸好朋友,最缺的是钱。虽然,匡同新的老爸说到底就是个农民、军人和煤矿工人的思维,匡同新却是没有这种遗传,天生的就有商人的才能。
双轨制,给他以及那些他们,提供了轻轻易易捞到第一桶金发机会。
再说匡同新的朋友带着海边的穷亲戚,大包小包拎着海产品,在匡同新的引导下进了家门。
那时吃点肉粮都要凭票供应,见到海味还真是珍品。老爷子很高兴,大笔一挥批了几吨几乎白送的废旧钢丝绳。这些东西,在煤矿是废物,白占地方,影响卫生和整洁。在倒卖的在中间人手里,废钢丝绳可就是宝,转手出去就是天大的差价。
为了生意的继续,朋友拿到了贩卖人的钱。他没有独吞,分给了匡同新不少,这也是为了维护下一次的批条渠道。
如此这般,三番五次,匡同新看出了门道,老爷子匡周吉也乍出了滋味。
一次在给匡同新带来的人,批了二百吨煤炭后,匡周吉感叹说:这小子又赚了一大笔!
当时煤炭的批条售出价是每吨十来元,而黑市的价格已经到了每吨七十元。靠着倒卖批条里的东西农村的致富先锋万元户,和城市的暴发户,很快出现。
在一天晚上,爷俩个吃着求批条人送来的山珍海味,和供应紧张的地方名酒。脑子灵活的匡同新,就同父亲商量: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把给他批条。
老爷子一听,手晃得象风雨中的荷叶:这可不行!给别人批条那是正常工作,我给你批条有监守自盗的嫌疑。
匡同新嘿嘿一笑:说句难听的,你这是大闺女要饭死心眼!谁要你给我批条?你给那些老伙计的关系批,他们就不能给我批?等价交换,形式多了去。
匡周吉给老战友们的关系批了多少条,父亲嘴严,没对匡同新说过。
不过没几天,匡同新就到一座新建矿井拿到了批条。那里是工程煤,不在计划,价格更是便宜。
后来,匡同新又从物资供应处拿到了原木批条。煤矿是重点行业,全国都紧俏的原木,是国家计划价格拨给的。
匡同新的腰包迅速鼓胀起来,一个万元户,两个万元户,很快在别人每月拿三四十元工资的时候,他已经是十万等级的富户。
靠批条,匡同新挣到了第一桶金。后来,朋友之间戏谑,说:你当时挣到的是第一座金库,不是第一桶金。
匡同新笑笑,没有分辩。
什么是高手,高手就是至少能比对手看远一步棋,提前排下布局。
匡同新别看在国营企业工作时吊儿郎当,上了市场还怎能金风未动蝉先觉,比别人看远了不止一步。就如当时贷款买房屋,以房养房的人一样,用暂时的借贷,身不动膀不摇坐享以后的金钱滚滚。
欲望的闸门一打开,自私和贪婪就是拦不住的洪流,匡同新想挣更多的钱。加上人怕出名猪怕壮,自己迅速暴富,已经给老爹带来不少负面影响。
实际上这时负面的舆论,已经牙大匡周吉几乎抬不起头。那时,虽然没设专门的反贪机构,纪律检察一直在起着威慑作用。掩耳盗铃只能是自我安慰,匡同新的迅速暴富,惹起很多人的注意,只是发病的时间没确定。
人不能老在灯影里晃,匡同新决定离开矿区,到市区内发展。
在市区内,本以为凭已有的资金和经验,发展能得心应手。没想到,特大国企长期和市区并行,二者之间有很深的鸿沟。
在市区内,老爹的影响几乎归于零,到处都是想发财的蓝幽幽的眼睛。匡同新打拼了一阵,也挣到点钱,可距自己对财富的渴望,只能是杯水车薪。对市区的公子哥来说,在财富积累上得心应手。对匡同新来说,倒卖批条,空手套白狼,金钱滚滚的好运气不再。
在市区,匡同新感到上不沾天,下不着地,进钱没有路,出钱十个手指缝里漏水。喜欢思考的匡同新,决定到省会去发展。
他心里想:在繁华的省会,自己的那几万元钱,虽然没有石崇斗宝的能力。铺路垫脚,混个人脸熟还是够用的。
到了深圳才知道钱少,到了北京才知道官小。到了省会,匡同新以前觉得了不起的父亲,无论他的官职,还是功绩,在这里连个小拇手指都算不上。
灰头土脸的再回到彭州市?不够丢人现眼的,按新崛起的力量来看,那里已经没有他东山再起的可能。重回矿区打天下,煤矿早已光辉不在,日暮黄昏的镜像已难以掩盖。
上次回家,他就近去附近的煤矿看看。夜间的煤矿,一片黑糊糊,只有三三两两点的灯光无力的挣扎,天轮的影子看不到,绞车运行威武的轰鸣只是记忆里的的事。
他踱步到矿门口,原先车水马龙的大门紧紧关闭,只有进出人的小门半开着。秋风卷着枯叶在门口大旋,门卫双手支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给自己算账。
当时,匡同新眼泪就下来了,人的两只脚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那个生他养他,给他生命火热的煤矿永远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