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白刃懒洋洋的躺在柴火垛边,柳玉莲来啦。见白刃懒洋洋的不想挪窝,她先拉拉白刃的手。见他还赖死猪样拖不起来,把镰刀交到右手,左手三个手指轻捏着白刃的耳朵:哈哈哈,我要老嫲嫲端灯啦!柳玉莲撮起三个手指捏着白刃肥大的耳垂,用翘起的小手指顶住耳窝。
喓喓,又酸又麻,白刃的眼泪几乎滚了出来。
起来呀!柳玉莲见他还在耍赖,就趴在白刃耳朵边,弄得他满脸痒痒的,悄悄的说:我带你去皇姑墓摘托盘吃,那里可神乎着呢!。
托盘酸溜溜的甜,就是没经过改良的今天的草莓。
真的?白刃一噗溜站起来,有点嬉皮笑脸:你的头发这么香,让我再闻闻,作势要往上扑。柳玉莲吓得连退几步,挥舞着镰刀:你敢?人家早上才用皂角煮水洗的……
庄的地势并不高,高的是庄南边的皇姑墓。皇姑墓有十几间屋高,土堆上都是圪针和杂草,平时没人敢上,说是有鬼神。有求必应,灵异的很。早年间,谁家办红白事,到墓的南门烧香磕头,就有灵验,盘子碗等家伙什第二天,天雾雾胧胧的就给你摆出来。谁想借个犁、耙,好哩!第二天大雾景,去取总不叫你空手。
后来,有一、两家借了没还,从那灵异就没有了。除了土堆忒大了一些,像座小土山。其他的荒芜程度,和一般的坟墓没有两样,让人害怕的是还没转世的鬼魂。
七零年冬天清队的时候,有人组织大会战,说是破除迷信,百十人挖了几十天。长虫(蛇)挖出十几抬筐,宝贝传说只挖出一只小玉猪,后来也不知所终。这是一个早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坟墓,土堆虽大,只剩下了空壳。
站在坑边看墓室,好大的石头框子。
后来,那些刻着花纹的墓道、墓室的青石板也被挖掘出来,村里搞农田灌溉网的时候,那些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大石板,被用在水渠,成了天然的铺了石桥面。文化大革命开始破四旧时,因为封土埋得深,红卫兵没动它。谁知道清队的时候摊上了。黄巢杀人千百万,在劫一人也难逃。现在想,当时要不破坏,弄不好又是一个彭州古迹楚王陵。
佟有财没地方好去,皇姑墓是他常溜达的地方。春天摘把榆钱子,夏天有托盘,秋天有红红的酸枣,连冬天也能踅摸到漏摘的干柿子。这天,他正在皇姑墓西坡,靠近泉口的大槐树下斜躺着:婶子又哭了。哭的他心里实在烦。
远远看到柳玉莲和白刃过来,他瞬时来了精神,这是两个对他好的人。柳玉莲不必说,就是那个窑花子,说话文文静静,和他说话亲亲切切的。
柳玉莲的生活和别人相比,算是喝着糖水长大的。三个哥哥,就她一个闺女,想要吃饼指着月亮,家里人也会想办法掰半个下来。长期的家庭娇宠,让她心里毫无岁月的阴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干什么、说什么心底从不藏事。
她很喜欢白刃,白白净净,衣着洋气,说话斯斯文文的。在庄里待长了,见到这样的男孩子好像大暑天见到西瓜地,从心底舒畅。
岁月流淌,时光荏苒。几年时光,佟有财唇上已长出细细的绒毛。日子活多苦啊,再苦也得过。靠着聪明,他认识不少字,长了不少心思。这不,连笛子也能吹了。
他还是喜欢到皇姑墓去,村里人疑神疑鬼不敢去,穿鞋的不怕光脚的。佟有财爱去,那里静,学吹笛子没人烦。
泉口,造就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两边长得到处是水红棵,也有不少薄荷。青青的薄荷炒个鸡蛋,那味可香啦。小溪的西边是平地,东边因皇姑墓,地势峭陡竖崖的小溪边生了不少苇子。苇子棵再往里就是一片片菜地。因而,溪东有不少用石块砌的半圆形的石壁,壁下是深水汪,常见两个人拉着两根绳用斛斗子浇地。
小溪的源头是离姥娘家十几丈远的井台子,井是石头券的,清清的水咕嘟嘟的往上翻花,水里看的见螃蟹在生有青苔的石板缝里出出进进。有的半大小子充能,叉着井壁下到水面捧水喝。那水可凉呢甜丝丝的。
小媳妇、姑娘们好坐在井口边的青石板上洗衣服,清清的井水哗啦哗啦流着,一不小心衣服就被冲跑了,引起一阵惊叫和笑骂声,紧接着就是棒槌槌衣的噼噼啪啪声。
今天,洗衣服的人不多。穿着红褂子的柳玉莲和白刃从泉口边过,显得特别扎眼。
女大十八变,从小好看的柳玉莲变得更好看了。才十四五岁的人,腰已变得细溜的,胸脯也有些耸了。
佟有财想招呼她一声,转脸一想,又改变了主意。扬手把才摘的一大把红红的托盘果子,扔到柳玉莲跟前的水里。
托盘溅起的水,嘭了柳玉莲一脸,吓了她一大跳。仰脸一看是佟有财,笑笑想说什么。再看看水里,瞄见红红的托盘果子,被清清的溪水带着正飘向远方,她惊叫一声,忙的连鞋也没顾的上脱,就跳进没膝深的水里捞起来。白刃一时没反应过来,东瞅西瞅,看到树荫下的佟有财,咧嘴笑了。
白刃喜欢到姥娘家去。
喜欢去,不仅那里有好吃的,还因为姥娘家有把东洋刀。
那是把木把、带锈、细长的刀,立起来和白刃差不多高。娘(家迁到南京后,改叫妈啦),每次都担心怕东洋刀,划破百忍的手拉伤脸。面对抱怨,姥娘总是叨叨,谁知您爹爹非得留它,说是辟邪的。
一把烂刀,避什么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