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一下愣住了,看着地下的这一对俊男秀女不知说什么。
凌昊义清了清嗓子,想问刘大叔怎么办。一抬头才发觉刘大叔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熊振山凑了上去:队长,立文有文化,你不是一直想重用他吗,今天是不是先把他关禁闭,明天再说怎么处罚他?
夜深了,村子里静了下来。芳芳娘屋里的灯也暗了。
小牛儿也想去睡,可芳芳娘屋里的软声细语直往他耳朵里灌。
芳芳娘说:立文和秀琴少男少女的,出这样的事不怪。
凌昊义略有点喑哑的说:怪是不怪,只是怕坏了我的名声。
你呀,只许当官的放火,不许老百姓点灯……
芳芳娘娇嗔的说完,两人都吃吃笑了起来。
……我说真的,你确实该转移了,外边不知你驻姜圩的不多。
芳芳妈细声慢雨的说。这一片孩子们都称呼娘,就是芳芳家和别人不一样。不过,喊妈是在家里的事,在外边乡亲们任然按照老习惯,称她为:芳芳娘!
凌昊义低沉的说:我就是舍不得离开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看你……
小牛儿摇了摇头,抓了件衣服蒙住了头。
“勤务兵,勤务兵,倒尿打水带点灯”。
无论昨天睡得多晚。天一明小牛儿准得醒。这是他干了半年勤务兵练出来的。
昨儿个队长睡得晚,今个也起不早,可小牛儿不想再睡。
虽说已经是阳历五月的天,不老河边湿气重,雾气漫天,一大早还有寒意。他穿上衣服,想去练练熊四师伯,教给他的一些杀手招数。自从到了游击队,熊振山自然成了他的师父。至于燕青锤那样的套路,只是为了练练手眼身法步,时间宽裕了,才用来活络身子的。
门才推开,村东头“啪啪”两声枪响传了过来。
紧接着,村东像过年放炮似的,枪声响成一片。
凌昊义也没顾得上穿好衣服,光着上身,手提着裤腰,就一个箭步蹿了出来。
他站在院里侧耳听了听,把盒子枪往腰上一别,手略按按墙,从那里就上了屋顶,手搭凉棚望了起来。
村东的枪声越响越烈。三八大盖的嘎咕嘎咕的声音特别刺耳,歪把子机枪不分点的响着,中间还杂着吭吭的掷弹筒炮弹的爆炸声。
凌昊义跳下房来,顺手接过芳芳娘递过来的上衣,看也不看聚到院子里的人,脸色阴沉的转了两圈,阴沉的面对着他的小队长们:情况不好,除东面明显有日本人外,南北西三面都有日本人的膏药旗,看样子是叫围住了。
他扫了部下一眼:大家成天海吹牛皮,有没有种就看今天啦。一小队作为预备队,二小队庄东边,三小队庄南边,四小队庄西,五小队庄南。另外三、四、五小队各抽一个班配给一小队。谁放进日本人,谁提头来见我。我的位置在庄东,有事随时报告!
小牛儿这个勤务兵是亦兵亦民的角儿,连条枪也没有。看龙志安向庄东去,刚想跟上,龙志安挥手将他留下来。
其他三面不时响一两声枪,庄东的枪声压根就没断,象涨潮似的一阵紧过一阵,有几颗子弹噗噗的射进门口的大柳树上。
清早起来,芳芳只在那发呆,连每天起床后第一件大事洗脸也忘了。
芳芳娘则格外平静。她下穿黑绸裤子,上穿白绸的单褂,白白净净的脸上波澜不惊。
约莫刚过前晌,庄东的枪声缓了下来,时不时的有一两声零碎的枪响搅着寂静。
凌昊义满身尘土的闯进屋,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凉茶,把碗往桌上一扔,他手下的五个小队长就到了。他挥手示意大家坐下,清了下嗓子:日本人好大一会没进攻了!不攻又不撤可不是好事,诸位要准备打血仗。要给弟兄们讲清,远用枪打,近用手榴弹,到跟前用刺刀,抱在一起用牙!决不能放日本人过来,找到机会就好办了!日本鬼子再能,百密也有一疏!
熊振山到什么时候都不含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人:队长!你放心,我熊振山今天豁出去了,咱弟兄们死也得留个好名声。
几位汉子都拍胸打掌的发着誓:在哪里守,哪里就是自己的坟地。
孤军一支,强敌有备而来。感觉到形势太危险,凌昊义冷飕飕的绿油油的眼珠蒙上一层雾水。他一挥手让小牛儿提来一坛酒,让芳芳提来一只大公鸡。他把酒往铜盆里一倒,将匕首往鸡脖子上一勒,鸡血滑滑流进盆里的酒中。
凌昊义虔诚的双手把铜盆举过头顶走到当院,冲着西南跪下:皇天有眼,我龙志安一介小民,恶没少作,罪没少犯,恨就恨报国无门。今日为打日本人死,做鬼也英雄。愿在战场死,绝不跪下生。
说完,凌昊义带头咕咚咕咚饮下一大口血酒,将血酒盆交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