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越躬身道:“万岁,臣刚才也说了,贤妃娘娘不会做出那样愚蠢的事。她聪慧内敛,心思细致,绝非笨拙的庸脂俗粉。”
“那你……”承景帝还未说完,大门已被叩响。
金玉音依旧端庄沉稳地迈步而来,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惊慌失措的感觉。在她身后则是那两名稳婆。
“查得怎么样?”承景帝看了看金玉音,又盯着那两名稳婆,心里竟有几分不安。
其中个子较高的一个上前跪拜道:“回万岁爷的话,娘娘一切正常,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心情始终忐忑的承景帝微微一愣,他不由得看看金玉音,又瞥向站在一边的江怀越。
“你是说……”承景帝清了清嗓子,有意放缓了语速,“贤妃娘娘腹中胎儿应该是安然无恙的?”
“是。”
金玉音看都没看江怀越,只是目光温和地望向承景帝:“万岁,您现在总该信了吧?”
承景帝拧着眉看着江怀越,眼神里浮起不满。江怀越垂着眼帘,什么都没说。此时那名妇人又道:“娘娘现在还没到临产的时候,看那身形,大概还得两三月的样子吧。”
此言一出,金玉音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承景帝亦愣在了原处。
“两三个月?”他沉声道,“不是很快就要生了吗?”
金玉音面含愠色,道:“万岁,臣妾本身就不是身材高大之人,即便怀孕后身形也不甚明显,但各人胖瘦不同,胎儿大小亦有区别,这等无知妇人只看臣妾腹围便妄自揣测,实在是胡言乱语。”
江怀越紧接着朝那妇人呵斥:“听到没有,娘娘说你这话毫无根据!”
那名妇人匍匐在地,连声道:“万岁,民妇做稳婆已经有十多年,看过的孕妇产妇少说也有上百个,可是像贤妃娘娘这样的,看上去确实不像是就要生养的样子啊!”
另一人亦连忙附和:“民妇刚才也审视了娘娘身子,觉得她最多也就是七个月的身孕。”
“万岁,臣妾明明是即将临产,只不过腹中胎儿个子较小。您若不信,再等一阵就会知道,何必听她们在这胡说八道?”金玉音转而又瞥向江怀越,冷哂道,“江掌印,你叫这两人前来,目的就是为了搅乱君心?!稳婆本来应该是司礼监找到可靠之人后安置在宫外,可这两人刚才来的如此迅速,必定是你事先安排直接带进宫来的!”
江怀越笑了笑:“贤妃娘娘对司礼监寻找稳婆的事情倒很是清楚,实不相瞒,先前臣已经打听过,裴公公确实在前些天就早已选好了两名稳婆安置在宫外。当然,并不是现在这两位。裴公公如今跟您休戚与共,他若想替您隐瞒,自然会安排好一切,因此娘娘才有恃无恐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金玉音清秀的脸上愠怒顿起,紧攥着手指,忽而身子微微摇晃,脚步竟然踉跄。承景帝不由一惊,但见她撑着椅背方才稳住身形,急促地呼吸着,目露悲愁,“万岁,臣妾自从来到此处,便被江怀越处处针对句句质疑。臣妾不明白,他怎能只凭这两名稳婆的揣测就诬陷臣妾谎报孕期?”
江怀越目光沉定,道:“稳婆之话若是不足为信,那臣恳请万岁再召见一人。此人一至,必定真相大白。”
承景帝一敛容:“谁?”
“专为娘娘诊脉开药的太医,司徒朗。”
金玉音目光如针,已经只是冷笑,似是不屑再与江怀越说话。
“……传司徒朗。”承景帝闭了闭眼睛,无力道。
稳婆已被带下,金玉音脸色微微发白,吃力地倚坐不动。殿外传唤太医的內侍匆匆远去,殿内三人皆沉寂不言。
朔风呼啸,吹乱了满廊宫灯,直晃出灯影纵横,斑驳碎裂。
也不知过了多久,本来应该赶来的司徒朗还未出现,承景帝焦灼地站起又坐下,最终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余德广!那个太医为何还没进来?!”
余德广却没立即应答,过了会儿才急急忙忙推门而入,大有慌乱之色。
“启禀万岁,太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司徒朗不见了!”
金玉音脸色微微一变。
“什么?!”承景帝大为光火,起身道,“他今天本来是应该在宫内的?怎么会不见?”
“对,他本来是该在宫内轮值,可是,可是现在找不到他了……”
承景帝气恼不已,叱道:“既然在宫内不见的,那就必定还未出去,给朕赶紧将他找回来!”
余德广领命而去,门扉重重关闭,金玉音虽还坐着,呼吸明显有些快慢失衡,但当承景帝望向她的时候,她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万岁,司徒太医莫不是遭人暗算了?”她有意无意地望了望江怀越,向承景帝抬起弧线完美的下颔,“先是出现来历不明的稳婆,如今为臣妾诊脉的太医也忽然消失,这一切难道不是有人从中作祟,妄图密谋不轨?”
承景帝沉默不语。
江怀越淡淡道:“娘娘稍安勿躁,等着司徒朗出现便好。”
说话间,殿外又有杂乱的脚步声迫近,有人以洪亮的声音道:“启禀万岁,腾骧卫在巡视宫城时,发现了意图混出宫的司徒朗,现在已经将他带来了!”
金玉音眼神一收,不由自主望向门口。
江怀越此时忽然道:“万岁,腾骧卫要押司徒朗进来,是否先请娘娘回避?毕竟男女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