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承景帝猛然间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江怀越?你是说他的棺木回京了?”
“不是,是江掌印,他本人,回宫了!”
余德广这才双膝跪倒,高呼道:“万岁,其实之前奴婢有话还未说完,御马监杨明顺等人将小穗救走,正是江掌印暗中筹划,周密安排。”
“你们!”承景帝怒从心起,霍然起身,“你们一个个的,将朕都蒙在鼓里,是以为朕昏聩到极点了吗?”
裴炎与金玉音对视一眼,余德广面含悲戚:“江掌印一路遭遇追杀才出此下策,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承景帝还待发作,殿外已经响起了清朗声音。
“臣江怀越,求见万岁!”
金玉音尽管还端坐着,眼波却微微流动。
承景帝强压怒气,在大殿上来回踱步,终于狠狠道:“进来!”
脚步声飒沓而近,门扉开启间,江怀越依旧一袭赤红蟒袍,躬身拱手而入。
肩头华彩锦绣折射金银光芒,晃在金玉音眼里,让她不动声色地垂下了长长的眼睫。
他大步上前,恭敬地向承景帝行礼,随后又恪守本分地向她问候。
金玉音淡淡地笑了笑,轻启朱唇:“江掌印,没想到您竟然死而复生,真是令人万分惊喜。还是江掌印有本事,一举瞒过天下,就连万岁爷……都被您骗过了呢。”
承景帝脸色更加不悦。
江怀越随即道:“万岁,臣知道此举实在不当。但臣离开辽东不久,便遭遇歹人袭击追杀,不慎坠入激流。幸而臣懂一些水性,才免于一死。本来臣也是想尽快养好伤之后赶回京城,但是转念想来,此行凶多吉少,如果再遇到更多追杀,只怕难以保全。因此才隐瞒不报,以死讯传回京城,为的只是甩脱幕后真凶,早日回到皇城,为万岁效劳。”
承景帝恼火道:“你身为原先的西厂提督,御马监掌印,有什么人会想要追杀不休?!难道是以前的仇家不成?”
江怀越眼睫微垂,沉静道:“是有人从心底不愿臣回到皇城大内,因此先是使用手段笼络收买众臣,在万岁面前恶意中伤,让万岁对臣心生嫌隙,将臣贬斥远地。后又更加变本加厉,想着斩草除根,这才派出杀手一路追击。只因为……”
他抬起眼睫,目光如月下流水般从金玉音脸上掠过,似笑非笑道:“臣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心思太细,容易把简单的事情往复杂了想。但对于万岁而言,臣这样的侍从,往往能为万岁看出一些不容易被人注意的细节。贤妃娘娘,您觉得臣留在万岁身边,对您来说,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弊呢?”
第208章
这般暗藏机锋的话,在金玉音听来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只是她依旧没有显露异常,不紧不慢地道:“江掌印您心思细致,这可是我们都知晓的,有您这样的得力侍臣在万岁身边,自然可以为万岁解忧。我也常因万岁过于操劳政事而担忧,如今掌印回宫,我又怎会有别的想法呢?”
“娘娘说的在理。还记得当初在臣第一次从辽东返回时,有多位大臣上疏弹劾,因此万岁愠怒,将臣调离到了南京故都。”江怀越顿了顿,又转向承景帝,“臣对万岁并无怨恨,确实是自身行事有所缺失,才被人抓住把柄。然而后来据臣的手下来报,发现那几名大臣都曾接待过一名男子。此人只是一介布衣,却能登门拜访朝中重臣,而且就在他造访后不久,便发生了联名上疏之事。”
“你想说有人在背后操纵,利用那几名臣子对你的不满,让朕将你贬出京城?”承景帝看了一眼金玉音,又沉声发问,“但此事……难道和金贤妃也有关系?”
金玉音脸上虽还带着笑意,眼神却冷了几分。江怀越有意没再看她,只是朝着承景帝拱手道:“正如万岁所言,这事和金贤妃也脱不了干系。所以臣才说,宫中始终有人不愿见臣留在万岁身边,一而再再而三用尽方法,只为自己行事安全,不想被臣时刻盯紧。”
站在一边的裴炎忍不住道:“江怀越,你不要信口开河!贤妃娘娘与你没有仇怨,她平日又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要使出各种手段把你赶出内宫?倒是你狡诈多端,难保不是恶意中伤!”
江怀越瞥了他一眼:“原来是裴厂公,长久不见,你倒是和贤妃娘娘站在了一处。接下来的话语不必多说,你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我为荣贵妃效力,因此才中伤贤妃。贵妃娘娘这几年来到底有没有使出下作手段来对付其他嫔妃,万岁应该最清楚不过。若是贵妃娘娘真的在意,贤妃又怎能到如今的地位?”
“你!”裴炎还待争论,承景帝忽而出声:“贵妃为人,朕最明白。江怀越,你说贤妃指使他人笼络群臣,可拿得出证据?此事非同小可,你不能胡乱编造!”
江怀越从容道:“万岁若要看证据,臣的手下有明白无误的记录,哪月哪天,哪位臣子与那人相见,全都清清楚楚记在册上。贤妃娘娘,你心里应该明白,那位士人为了你,可算得上是殚精竭力了。”
“你说的那人,与贤妃是什么关系?”承景帝双眉一锁,却听金玉音冷冷道:“什么士人,我在深宫多年,怎可能与陌生男子相识?!江掌印,谁不知道你以前在西缉事厂最擅长的就是刑讯逼问,搜罗消息?你所谓的记录清晰,无非也只是一面之词。若是写在纸上的都能算是明证,那我回头给您写上几本罪状,您难道就会服罪认输?再者,万岁,我们今日在此谈的是皇家血脉大事,江掌印气势汹汹而来,却将矛头直指臣妾,甚至翻起旧账说什么自己被贬都是臣妾作祟,这到底是什么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