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在梦里回到过淡粉楼下,梦里的他,难得地没有乘坐马车,而是自己一个人穿过长长街巷,穿过弥漫水雾的黑夜,站在了那座灯火璀璨的高楼下。
梦里琵琶声幽幽,半空中白莲依依盛放,细密湘妃竹帘半卷,绛红色帘幔随风飞舞,而她就坐在窗内,似乎永远在等待着谁人的到来。
一—相思。
他在梦里,竟然不再犹豫,也不再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扬起脸向她唤。
帘幔飞卷,相思却只是坐在那里,转过脸来望着他。
她没有回应,就那样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相思!
他惊慌失措地喊,不是说过的吗,她说过喜欢的,爱恋的,只有他一个。可是为什么到最后,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的,也是她。
…而后,便是梦醒。
囿于沉沉黑夜的梦醒,寒意侵袭。
江怀越牵着白马打着伞,冒雨走过一条又一条寥落长街,最终到了距离魏县县衙不远的那条青石板路尽头。
那是三岔路口,原本应该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地带,而今却也有些冷清。沿街的店面开着门,遥遥望去,悬在门前的酒旗已有些斑驳褪色,然而中间那个&ot;洪&ot;字,却还是醒目的。
有人赶着车快速驶来,他下意识地退避至街边角落,不想引人注意。
雨珠僻啤啪啪打在伞上,江怀越就站在无人经过的街角,站在低矮的长着藤蔓的围墙下,默然注视不远处的间酒馆。
有两个男子没有撑伞,快步跑进了店门,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年长的也撑着伞进去了。没过多久,酒馆上方的烟囱冒出炊烟,应该是有人在厨房忙碌做饭烧菜。
可是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白马在微微晃着脖子,江怀越紧紧攥住缰绳,让自己就停留在此处,不要,不要再上前一步。
炊烟渐渐散去,在水雾中只留淡淡痕迹。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是看着有人进去,又有人出来。
偶尔的,还能隐约听到那边传来谈笑声。
天色渐渐暗下来,雨势倒是变小,只依稀还落了寒凉。
长街那头,有年轻男子抱着一名孩童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到了酒馆门口抱怨了一声&ot;太暗&ot;。随后,有人撩起布帘,一闪身,提着一盏红灯笼走了出来。
时间似乎在那一瞬凝结成雨幕倒影。
那个侧影仍旧如此熟悉,熟悉到铭心刻骨,仿佛昨天还在眼前,昨天还在身边
昏暗的夜幕下,相思提着灯笼走到门口,眩起脚尖,想将之悬挂在檐下。身边的那个男子把孩子交给她抱,替她把灯笼高高挂起。
摇曳的灯笼,红艳的光亮,照出她如玉容颜,以及盘结似云的发髻。斜斜一支钗,挽起了她的乌发。
他的眼前,一片空茫,
而后,她笑着转身,抱着孩童,与那个男子一前一后进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