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怒极,大声道:“相思,你叫那人进来,他请你出去一次给多少钱,我双倍扔出!”
宾客们鼓噪喝彩,相思忙道:“大官人,我与人有约,凡事要讲先来后到……”
“我认识你的时候,这人也在淡粉楼?!”那个富商吵闹起来,死活不肯放她出去。严妈妈奔下楼来劝和也无济于事,相思被缠住了不得脱身,正心急之时,自门外阔步进来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见相思便厉色道:“我家大人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见你,你却磨磨蹭蹭是什么道理?!”
“我……我这就出来……”相思一怔,随即做出楚楚可怜状,朝着富商祈求道,“大官人,您行行好,放我出去吧,不然大人一怒之下可能真会叫人进来砸了大厅……”
“什么大人,难道是强盗?!”富商不悦地喊起来,却被那男子猛然抬手掐住咽喉,一时间憋红了脸,险些活活闷死。
“嘴巴放老实点!”男子怒斥一声,将手收回,那富商才浑身瘫软坐在了地上。众人面面相觑,男子又瞪了相思一眼,她战战兢兢地看看严妈妈,又含着眼泪向富商道别,这才低着头跟在那人身后,出了一片寂静的大厅。
淡粉楼前还是停着一辆墨黑的马车。
她细声细气地向那车中人问候:“相思见过大人……”
车内沉寂无声。
她整整鬓边珠花,这才登上了马车,才一入内,车子便缓缓驶离了淡粉楼门口。
青帘晃动,光影斑斓,映在江怀越侧脸,尤显得眼眸深黑浸润。
相思哼了一声,拧腰坐在了他身旁,轻轻掐住他咽喉,道:“这次又演什么戏?京城一霸抢夺教坊少女么?”
原本还一脸淡漠的江怀越被她这言行一下子惹得笑起来。
他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那你想怎样?被那个富商缠着不放?”
“命令他不准纠缠就是,干什么还对我凶巴巴的?”她嘟囔着,顺势趴在了他肩臂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心口。
他拍了拍相思,道:“好歹也让大家知道,你是被迫出来的,是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耀眼了也容易招惹是非口舌,我又不能时时处处在你身边护着。”
她心里微微发暖,抬起脸看着他的轮廓,道:“大人,我能保护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他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马车徐徐而行,相思伏在他肩头,说的都是零零碎碎的琐事,江怀越不由道:“以前你给我探听讯息时,密函上写的也都是这些闲话。”
“什么叫闲话?人家到我这里来喝酒取乐的,还能正儿八经讨论国家大事?”她耍赖似的扳起他的下颔,“大人你每次来淡粉楼,好像也并不正经呀?”
“……我怎么不正经……”他话还说完,她已经轻轻笑着,用温柔封堵住了未出口的话语。
于是马车内忽而静谧无声。
只有彼此的呼吸,缱绻绵长。
第95章
对于亲吻这件事,江怀越在认识相思以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年少时有几次偶然撞见别人腻腻歪歪耳鬓厮磨,结局都是对方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留下他自己站在那里发愣。
回味?是没有的。
最初的时候会有点讶异,两个人搂在一起做什么?不觉得尴尬吗?只要一想起这场景,少年时期的江怀越就浑身不舒服。
自从被净身之后,他一直都不喜欢甚至抵触别人靠拢亲近。被曹经义从南京发现,并收养成为干儿子之后,虽不用和其他同伴挤在一处睡觉,却因为大大小小的错误,时常被义父拧腿掐脸地教训。
曹经义掐人有一套,让你疼得钻心,肌肤上却不留任何青肿痕迹,你便是找人哭诉也没有证据。小时候的江怀越每次看到曹经义或是阴阴笑着或是铁青着脸走过来时,总是不由自主发冷往后退,可是背脊抵住的最终都是坚冷的墙壁。
而后,那冰凉的掐人的手,就伸了过来。
失去家园和亲人后,他没有得到过一次真正的拥抱,仅有的身体接触,不是挨打就是被掐,再加上始终觉得自己的身体从遭受刑法以后就和原来不一样,也和其他男孩不一样了之后,孩童时期的江怀越就不愿意与人太过接近。
即便是曹经义开恩,带着初来京城的他出了大内来到城中,年幼的江怀越站在人马川流不息的长安街上,总是闪躲着别人无意投来的目光。
他害怕别人看出他的异样。
“大人……大人?”相思趴在他肩上唤了两声,才将江怀越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见江怀越沉默不语,便笑盈盈地靠近他耳畔问:“大人在想着什么?”
“没想什么。”他背靠在侧壁,抬眼望着相思。她依旧那样灵动生姿,流盼间美目盈亮,似乎只要在他身边就有无尽的欢悦。
“我在亲你,你还出神想别的事情……”相思小有不满地说了一句。
此时车轮似是碾到了异物,马车咯噔一声剧烈摇晃,相思在受惊之余,忽而一下子抱住了江怀越的肩膀,随后顺理成章地坐到了他腿上。
江怀越一惊,手都收了回来,尽力严肃着神情道:“你干什么?”
她却故作娇羞:“车里颠簸得厉害,坐着不舒服。”
“……这样就舒服了?”江怀越感觉自己遇到的简直是个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