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这样的回复,江怀越的内心还是有些失落。
“那张奉銮可曾说过,需要什么方法才能够消除乐籍?”他缓缓坐了下来。
杨明顺为难地道:“好像是,得经过万岁的允许。”
江怀越不做声,杨明顺大着胆子上前一步:“督公,依小的来看,您如果想要将相思姑娘赎出教坊,那以后迟早也是要禀告万岁……呃,比如说,你们两个那什么……”
江怀越抬眸看看他,杨明顺嘿嘿笑了一下:“小的是说,既然迟早要让万岁知道的,那督公就干脆向万岁禀告了,请他看在您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上,开恩给相思除去乐籍,不也挺好吗?”
江怀越却皱了眉心:“你以为这事是想说就说的吗?”
杨明顺愕然:“您是害羞?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丑媳妇都迟早要见公婆,更何况您呢……”
江怀越要被他气出病来,无奈地挥手:“行了,你先退下吧。”
杨明顺唉声叹气,走了几步忽而又转回身,取出那串制钱,神神秘秘地道:“督公,小的看您心事重重的样子,要不要给您算一算,这事能不能成?”
“……你那点本事,还是留给自己算算吧,算上一百次也不知道能对几次!”
杨明顺却摇头晃脑地摆手:“督公您有所不知,这世上的事本都是因缘注定的,要是多算了非但于事无补,还会损害算命者的福报,小的不到最需要的时候,是不会随便算自己的命运的。”
“……所以你不拿自己开涮,反而想拿我来试刀?!”江怀越作势一拍桌子,杨明顺吓得赶紧溜出门去。
被杨明顺这样一闹腾,起先的失望之情倒是被冲淡了几分,然而想到张奉銮的说法,心里更没多久就又繁杂起来。
若是身边不曾发生那些事情,即便可能招来异样的眼神,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觐见承景帝,恳请他为云家二女网开一面。然而最近的种种迹象表明,在暗处不知有多少人窥伺着这一切,他若是大张旗鼓去操办赎身一事,恐怕会促使对方更出险着,只是怕,危及相思安全……
江怀越又拿起先前的那份密函,提起笔,在“沈睿”这个名字边上画了一道。
次日早朝结束,承景帝依照惯例要去南书房,江怀越找了个借口跟随其后,见承景帝近日来还是悒悒不乐,心知上次惠妃流产之事对君王打击太大,也无怪于他会如此沉默了。
余德广在此之前已经得到了江怀越派人传递的消息,见承景帝一言不发地随手翻阅奏章,不由上前一步,低声道:“万岁,您吩咐的请高僧为逝去的皇子超度之事,小人已请到了人,不知万岁打算什么时候举办超度……”
承景帝眼神空洞,过了片刻才无力道:“你去看下黄历,就近选个日子就好。”
余德广应了一声,又放缓了语气:“万岁,其实不仅是做法事能帮人早日脱离苦海,如果能广做善事,菩萨佛祖也尽看在眼里,相信您如果询问得道高僧,他们也会这样建议的。”
承景帝皱紧双眉,吃力地靠在椅背上,“朕实在是无心去想这些,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到底了。”
“遵旨。”余德广后退一步,又偷偷朝着江怀越递个眼色。
“万岁,适才在早朝时,臣其实有一件事不吐不快,但考虑到万岁心绪纷杂,便没说出来。”江怀越向承景帝拱手道,“其实最近臣经常接到手下密报,说是各处教坊鱼龙混杂,有些心怀叵测之人,时常借着这些地方不为外人注意,而混迹其中交易黑市珍宝。其中甚至不乏本该在宫内的贡品……”
承景帝本来已经闭上双眼打算小憩片刻,听到这,忽然蹙眉睁眼:“你是说,有人将宫内的东西夹带了出去?还高价转卖?”
“正是。”江怀越又道,“臣已经命人去查,只要有所斩获,必定第一时间回报给万岁。但臣也因此想到,这些酒楼教坊滋生隐患,实在应该彻查整顿一番。还有一些官妓原本就不是京城的,夏天的时候却被征调而来,这些人与教坊中原有的官妓还互相攀比,争风吃醋,甚至引得某些官员宗室都为之翻脸。臣以为,保持原有教坊的规模就已经足够,又何必非要强留这些南方女子在京?”
承景帝皱眉:“把这些女子都遣返回去?当初,也是为了庆贺太后寿诞而招来了南方的官妓,希望能让京城教坊更加活色生香,也让各番邦来朝的使节领略我朝风光。”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想到了太后,心情更坏了几分。
余德广揣度了时机,上前道:“万岁,其实这其间的许多官妓也都是可怜人,您何不大发善心,为其中的一些人消除乐籍?再准许其落户京城,或是回到故乡,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如果能这样做,必定也是积德绵延,能尽早再迎回小皇子!”
承景帝却摇头:“官妓众多,如何能分清谁最为值得怜悯?”
江怀越装作无意地说道:“臣前几天遇到镇宁侯,倒是听他说起了一对姐妹的遭遇,尤其是那个小妹,年仅七岁便被遣入教坊,至今已经十年有余……还有她的姐姐,本是端庄守礼的淑女,却被迫周旋于客人间,上次还因不肯屈从淫威,而险些丧命于高焕之手。”
“高焕?”承景帝微微一怔,继而道,“朕好像听你提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