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被这一声喊得心花怒放,掏出从孟老那里顺走的进口巧克力递给孩子的母亲。
孩子的母亲连连推拒,最后败在女儿渴望又克制的目光下,沉默地接了过来。
小孩拿了巧克力,珍而重之地剥开糖纸,带着几分新奇舔上巧克力球,下一秒,双眼大睁,亮晶晶。
她小心翼翼地将糖纸收起来。
孩子的母亲看着这一幕双手一紧,和女儿眼中乍然亮起光芒不同,她眼中的光全灭了。
车子从一个隧道开出,孩子的母亲忽然开口:“姑娘,我突然想起有点事不去庆安路了,你就在旁边把我们母女俩放下来吧。”
“嗯?”
那母亲说:“不好意思啊,是我想起要去附近忙点事。”
江予兮道:“具体附近哪里,我直接送你们过去。”
母亲说:“我们走着过去就好啦,走走,活动活动,那边路窄,车子进了不好出来的。”
江予兮对这附近不熟,听那母亲说到这份上就同意把人放下了。
下了车,那母亲对江予兮千恩万谢,小孩则对白穆挥手,甜甜喊:“姐姐再见。”
江予兮将车掉头,白穆从后视镜中看着那对母女,她看见她们沿着马路慢慢向前移动,那母亲伛偻的背影像是即将枯萎的老树。
“江予兮——”
“什么事?”
“你知道吗?这条路的前方不远,是五桥。”
吱——
江予兮猛踩刹车,惯性将白穆摁在了座椅上,她感觉内脏都震动了一下。
车内的氛围突然变得极为压抑,空气沉重。江予兮握着方向盘,手指青白。
对于那对母女临时改变主意提出下车,江予兮心里是存着一些疑惑的,但她对人类这方面的情绪的感知并不那么敏感,所以只是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白穆的话让她明白了过来。
那母亲想要轻生。
或许是带着她的孩子一起。
而白穆必然察觉到了。
江予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青白一片,眼中浓黑,她很少这样情绪外露。那一瞬间,白穆以为对方在愤怒,愤怒自己知而不阻拦,冷血。
但不至于,她看得清楚,江予兮不是那种人。
江予兮为人处世毫无瑕疵,并非是因为她多么能够共情他人,多么热心肠,相反,是她太无情,比白穆更冷血,所以才用那么多的规矩来束缚自己,让道德来规范自己。
白穆不知道江予兮这是怎么了,虽然知道江予兮变成这样不是因为自己,但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我当时没有阻止,一是因为我只是猜测,二是,我尊重别人的选择。”
她说,“如果我哪天选择要死了,我一点也不希望别人来插手我的决定。”
白穆看起来不够健康,不只是看起来而已,她多少是有点毛病的。
江予兮没接话,白穆怀疑她根本没听自己的罗里吧嗦,江予兮发动了车,将车开了回去。
回去时,正好看到那对母亲站在五桥上,牵着自己的孩子,面对着滚滚江浪失了神。
江予兮和白穆一出现,那母亲就发现了,她没有过激地跳下去,而是崩溃了,突然大哭。
和白穆猜测的一样,这母亲想要轻生,没猜到的是,这个母亲对世间仍有眷恋,等待着别人发现她,阻止她。她差一根伸向的把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稻草,而江予兮这根稻草不够坚韧,也并非是专门为她而存在,甚至连搭救她的心也不够真诚,但对她而言,也足够了。
白穆从那年轻母亲那里听说了她的故事,这个女人嫁给了自己相爱八年的初恋,婚后却发现对方家庭严重重男轻女,她第一次怀孕时因为工作太忙流产了,婆婆和丈夫怪她太不小心,因此当她第二次怀孕时,她选择了辞职。
十月怀胎,她顺利生下一个孩子,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