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陈旧而古老的大门突然被什么人推开,一个身影自门外不紧不慢地走入,他也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泛黄的书页。
“华年来找你了。”直到对方冷不防道出这短短一语,唐宁才总算停住了翻动书册的动作。
然而,这样的停顿,也仅仅是持续了一眨眼的工夫——很快,他就又专注于白纸黑字了。
“不去见见她吗?”亲自前来将女孩到访的消息告知与唐宁,穆颐蹙眉注视着弟弟晦暗不明的容颜,却迟迟未有等来回答,“据说……她最迟这个月底就要走了,你这个样子……不怕会留下遗憾吗?”
旁敲侧击又小心翼翼的说法,却始终没有换来对方的回应,穆颐盯着唐宁面无表情的脸看了一会儿,最终也只得叹息一声,默默无言地退出了房间。
确切而言,这是一间藏书室。
唐宁他……
渐行渐远的一国之君再一次喟然长叹,但喟叹过后,他旋即就在内心作了一个堪称重大的决定。
两个小时后,时针已然接近零点,埋首于各类书籍中的唐宁终于抬起头来,用一只手的两指按压着睛明穴,另一手则顺势合上了厚实的书册。
片刻,他起身离开了这个他这十天来每日必访的场所,举步走向了数百米开外的他的卧房。
行至漆黑的房间内,因连日专注于某事甚至都牺牲了不少睡眠时间的唐宁以念力打开了壁灯,却在视线捕捉到某张脸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
“你准备躲我躲到什么时候?”床榻上,眼瞅着男人似欲转身离去的思华年冷不丁开口问他。
“……”才抬脚跨出第一步的唐宁闻言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去看女孩一眼。
不用想也知道,这定是他那多管闲事的兄长干的好事。
只是……
“唐宁,你真的那么生气吗?”生气到……打算与我此生不复见?
越想越觉心酸的思华年突然说不出第三句话来——她拼命试图忍住哭泣的冲动,奈何悲伤的泪水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了眼眶。
“对不起……对不起……呜……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丢下外婆不管……呜呜……呜——原……原谅我……唐宁……”
断断续续的话语终于基本表达完整,说话人却已泣不成声。
思华年跪坐在那张她曾与他共枕眠的大床上,不停地用手背擦拭着汹涌而出的眼泪。然而,这温热的液体却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抹不干净。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与曾经有所不同——是了,前一阵她哭成泪人儿的时候,他都会安安静静地抱着她,给予她无声却有力的慰藉,可现如今,他甚至连回头看看她都不愿意。
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泪如雨下的思华年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动着肩膀,又抬手用力抹了抹脸。
“唐宁……我不是……我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办法……我、我问过聂伦,问他有没有办法……把外婆带到这个时代,这样,我就可以留在这里,也不用担心……外婆今后的生活……可是……可是他说,外婆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够健朗……她承受不住穿越时空……带给她的副作用……所以……所以……我真的没办法了……”
恳切的言辞传至耳畔,背对着女孩的男人仍然一动不动。
“我知道,我很糟糕……害你失去了母亲……到头来……又不能代替她陪在你的身边……我……我……对不起……啊……对不起……呜——呜呜……”
才停歇了片刻的哭声这就卷土重来,终于叫对其无法不以为意的男人倏尔敛了敛眉心。
这个傻瓜,总是不愿放下这件事。
不自觉地松了松肩,唐宁似是面无涟漪地转过身去,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床边。
察觉到上述变化的思华年蓦地停止了哭泣,用那一双早已红肿不堪的眼睛又惊又喜地仰视着他的眉眼。
下一刻,她就冷不防伸出双臂,扑进了他的怀抱里。
“哇啊……对不起……唐宁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