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手指从三木希的下巴挪到侧脸,森鸥外感受着指腹下柔嫩的触感,嘴里发出一声轻哼似的气音。
“你觉得我会失败?”
“在您的计划里,无论是作为‘靶子’的士兵还是晶子,全部都像是机器一样,不管怎么倒下,只要被治疗之后,就能够立刻重新回到战场。”
“没错。”
森鸥外点着头,肯定了三木希的说法。
“但是他们真的会这样吗?”
三木希抬起手拿下对方在自己脸上的手,眼中带着凝重。
“对上层来说,最优秀的士兵是没有自己的思考只会接受命令的士兵,您的计划里处处透露着这一点,但是……”
说到这里,三木希眼中的悲哀几乎溢出。
“但是士兵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无法做到这一点,而这场战争远远还没有到尽头。”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七次八次,甚至是十几次,没关系,当上士兵直面战场后自然比普通人坚韧一些,挺一挺确实也就过了。
但是几十次呢?上百次呢?
人不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人很复杂,人的感情也很复杂,人类可以打破极限,人类却也能在极限面前崩溃绝望。
而往往,在极限面前崩溃的人占据了绝大部分,就算是她自己,曾经也差点迷失在轮回里。
除非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不然最先崩溃的不是被所谓“不死”而打怕的敌人,而是承受不住这种循环的士兵。
甚至还有身为治疗者的晶子。
她会看着那些一开始开朗的,甚至苦中作乐的士兵们一点点的走向麻木,最后在绝望中崩溃,甚至是怨恨的样子。
这一切对她来说都过于残忍了,三木希一直记得,对方说起“自己是来拯救生命”的时候,那神采飞扬的样子。
“但是我们没有办法不是吗?”
森鸥外双手放在椅子的两边,他压低身体,带着几分迫切,像是要把三木希整个人禁锢在怀里,嘴里也笃定重复着,像是在落下定论。
“与整个国家相比,已经没有办法了。”
说着,他做出邀请。
“所以小小姐会帮助我吧?”
与邀请同伴相比,更像是在邀请一个人成为他的共犯,一起在满是刀尖的黑暗中跳舞。
“很多时候无知才是最幸福的,安抚好与谢野,你可以做到的。”
暗紫色的眼眸里带着黑暗的蛊惑,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三木希心上,用情感去引诱她、去强迫她、做出他所期望的抉择。
“为了与谢野,就像是你一直做的那样,只要保持原样就好。”
“真是……”
两个字在三木希唇边消逝,她将不由自主握成拳的手松开,掌心间被指甲印出的几个月牙带着明显的红色,迟到的疼痛仿佛是在提醒着她。
自己正身处在历史的车轮中。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能让她如此清晰的认识到现状,在这一切成为历史的尘埃之前,每一秒都写着残酷。
无知的幸福与残忍的真实,无论哪个对于与谢野晶子来说都无法承受。
三木希深吸一口气,发出了近乎叹息的声音。
“您会失败的。”
她安静地注视着森鸥外,重复的说着,将那敲打在自己心上的长棍又落到对方的心上,落下的话语仿佛是一则对于未来的预言。
“您,会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