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李斯的为臣之道便是如此。
可同门师兄,现在是政敌了。
二人到了当下地步,立场近乎直接相对,可他们的想法仍然一致。
李斯闻言,微微拧起了眉头。
他好像宁可韩非是在指责自己。李斯思量片刻:“斯不明白。”
韩非:“请通古直言。”
李斯:“公子不信血脉恩情,不信人性本善,那也无从谈及忠君爱人,何故纠结于一个必亡的韩国?秦王读过公子著书,对公子赞不绝口,称若得见一面死而无悔。既然这天下有如此欣赏公子、了解公子所思所想的国君,入秦理应是个机会,而非绝路啊。”
如此出言,可谓肺腑。
但韩非却只是歪了歪头,他仁和面向,做出动作,近乎无辜。
“我不为秦效力,死路一条。”韩非说:“我若为秦臣,亦是死路一条。”
李斯还欲反驳,但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话来。
不管韩非具体怎么想,他有着怎样的志向和立场,这句话始终是实话。
结果就是如此了,还能再怎么说?
“谢,谢师兄提点。”
见李斯无言,韩非反而缓和了神情。
他放松身躯,脸上带上几分亲切的笑意:“改日,秦、秦廷见。”
李斯一声叹息。
话说到这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李斯沉默地拿起筷子,落筷之前,又不甘心般补了一句:“许也没到这个地步,吕相欲保你。”
“吕相?”
韩非一愣:“为何?”
秦相国吕不韦,可以说与韩非八竿子打不着。
他虽然没见过秦相本人,但也听说过吕不韦的传闻,更了解过当今秦相国的为人。
吕不韦成事之后,行事作风多少带着些像公室靠拢的意思,力求公正、体面。比起力挺秦王主张为其谋事,他更倾向于不树敌、不冒险。由此韩非就推断出秦相为人和自己并不相合。
那他为什么要保自己?
李斯却是意味深长道:“你见到他与夏阳君,就明白了。”
…………
……
转天上午,章台宫正殿外。
还不到上朝的时候,赵维桢与吕不韦便在殿外停了一停。
“我听闻李卿昨日见了公子非?”吕不韦随口问道。
赵维桢转过身,没回答,而是上上下下把吕不韦打量了一遍。
堂堂秦相一袭黑色朝服,头戴精致玉冠。黑色本就显瘦,他又生得高挑,哪怕是宽袍大袖也能看出男子的肩背宽阔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