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却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蒙武,并没有免他的礼。
夜依旧如同浓重的墨汁,笼罩在压抑紧绷的咸阳宫上空。
少年人屹立于火光之下,面无表情、脊背挺拔,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中包含的是数不尽的沉寂与平静。
冷风吹过火把,昏暗的光摇曳,当阴影从嬴政的面孔离开时,众人才发现他的面孔中分明留着两道清晰的泪痕。
可饶是如此,嬴政仍然坚定且果断。少年的瘦削身板横在寝殿门前,好似能够阻拦千军万马。
他身上的玄色深衣,甚至要比这夜更黑。
明明只有十二岁,可嬴政一声大喝,而后一瞥,竟然是彰显出了凛然威严,让本应沸腾混乱起来的局面,如泼了冷水般陷入死寂。
嬴政一展手中帛书。
“先王遗诏在此。”他以清朗果决的声线,徐徐拉开了一个时代的画卷:“谁敢造次!”
第79章七十九
079
“先王遗诏在此,谁敢造次?”
幽幽火光因嬴政出言而摇曳,好似是重若千钧的话语迫使这为数不多的光芒为之低头。
寝殿之外,一片寂静。
赵维桢周身一震,猛然抬头。
先王遗诏四个大字犹如撞钟般锤进她的心头。
她知道秦王子楚会死,并且没多少时日,可赵维桢不论如何也没想到,秦王子楚竟然是用最后一口气硬撑着写下最后的诏书。
寝殿之外一片漆黑夜色,寝殿之内却仿佛比夜更黑。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华阳太后。
自知豪赌失败的华阳太后阖了阖眼,而后她拎起衣袂,不待任何人准许,直接朝着寝殿迈开步子。
嬴政当即大喝:“你站住!”
华阳太后凌厉回头:“我是秦王的母亲,我去看看我的儿子,你凭什么拦我?”
十余岁的少年,面对既是长辈、又是政敌的太后,却是寸步不让。
他左跨一步,挡在寝殿正门之前:“不宣诏书,谁也不得踏入寝宫。”
华阳太后愤怒不已:“太子政,我疑你与吕不韦合谋害死生父,好谋权篡位!”
嬴政捏紧手中的诏书。
他冷冷盯着面前与之相对的老人,强压下胸口怒火。
要冷静。嬴政对自己说。
父王临终前,死死抓着嬴政的手,要他向父王允诺:这封诏书必须在群臣面前宣读,若是太后发难,嬴政不可后退半步。如若退后,便是愧对秦国数代先王,对不起宠爱、信任他的先昭王,也对不起父王本人。
其实不用父王说,嬴政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