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垂危,临终托孤,秦王子楚举莫大信任,将一国的未来压在了他的脊梁上。子楚赤诚,他也很清楚如此有多么残忍。
为了秦国,他几乎是一举斩断了吕不韦日后全身而退的可能。
这一点,秦王明白,吕不韦明白,嬴政更是明白。
少年太子跪在地上,很快就想通关键,他再看向吕不韦时,已从震惊变为决然。
嬴政行礼:“见过仲父。”
吕不韦衣袖之下的双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片刻之后,他终于收敛情绪,退后半步、抬起双手,朝着行礼的嬴政深深还礼:“太子。”
秦王子楚这才又笑起来。
他像是松了口气,而后身躯晃了晃,摇摇欲坠。
吕不韦和嬴政赶忙上前扶住了秦王。
“王上。”吕不韦再次劝诫道:“还是先请王上休息!”
秦王子楚摇了摇头:“我必须把这诏书写完。”
说完,他硬是靠着吕不韦的搀扶,支撑起身体,再次落笔。
只是秦王子楚实在是没剩下多少力气,每每写上几个字,总要放下手臂缓一缓。即使在这个空当,秦王也没有停下来。
他抓住最后的机会向嬴政叮嘱。
“政儿,日后若有事务拿捏不准,可向仲父与太傅直言。”秦王提点道:“还有,答应你父,要把先王赠予太傅的诫剑,领回来!”
嬴政不假思索:“儿臣领命。”
秦王子楚很满意于嬴政的干脆利落,他点了点头。
“政儿了不起。”他欣慰道:“比你父王聪明,也比你父王干脆,父王相信政儿一定能成。”
交代完一切,秦王子楚才最终看向赵姬。
沉默着的赵姬,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阿妫辛苦些。”他说:“我对不起你。”
“……夫君!”
赵姬终究还是没绷住,扑到子楚身畔,嚎啕大哭。
少年结发,历经苦难,在赵姬眼中,即使子楚坐上了王位,他也首先是“夫君”而不是秦王。
本以为熬出头来,却没想到不过几年,二人的婚姻竟如此走到了尽头。
秦王子楚宽慰地摸了摸赵姬的头发,没再开口。他觉得休息够了,仍然是坚持拿起笔,要把那封诏书写完。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寝殿的大门开了。
之前赵维桢派去守宫门的侍人,如临大敌般狂奔进来。他低着头走到赵维桢身边,气喘吁吁地开口:“太傅,华阳太后带着人过来了!”
室内诸位皆是一凛。
“带了什么人来?”她问。
“我只看到打头的有阳泉君,后面的尽是兵卒。”侍人慌张回答。
赵维桢飞快地看向病榻上的秦王,后者颔首:“未经传召,旁人不得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