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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第1页)

成了,感情却好象比先前好了哩。”张明英道:“我知道就是那小贱人的关系了,定是他在小红面前说那小贱人让小红听了不高兴,才至于不理他的。”李云惠笑道:“你又多虑了,说阿芬的不是晓飞,而是小红呢。”张明英气愤道:“那一定是前久让小红一个人从城里回来,小红一生气便不理他了。只恨这挨刀的,不好生找小红赔礼道歉。”张明英想着失了个好儿媳妇,自然是越说越气愤,虽然李云惠再三说这事与陈晓飞无关,她也消不了怒气,想若不是他痴恋那小贱人,她怎么会失去了这个好儿媳妇呢?

而此刻李云惠对陈晓飞的婚事不热心了,且对这二人都有些怨气,说:“要不是别人叫我,我才不愿为那小叉子说媒呢,她还不愿意,这是你们的幸运。”仿佛她为陈晓飞和小红做媒还是受人指使似的。张明英回来,也无心与儿子说话,待吃饭了仿佛才有说话的力气,数落了陈晓飞一会,又问他与小红在房间里说些什么,陈晓飞说也没什么,就是小红说不喜欢自己之类的,她骂道:“你是个死脑筋,上回你让人家一个人从城里回来,人家不生气你才怪。你就不会赔礼道歉?”陈晓飞道:“我这样做了,她还是不理我哩。”张明英又怒起来,骂道:“你妈的,你是哄老子不知道的,你倒巴不得人家不答应你,你好去找那妖精呢。话老子是早与你说了的,要怎么办你自己看着是了。”说完喂猪去了。

陈晓飞苦笑连连,想那天母亲说童韦凤说的阿芬是魔,可见母亲也去找过童韦凤了,并对不能解决的问题要请她帮忙出主意,童韦凤本来就恨他,所以趁机说些阿芬的坏话让张明英反对他们,好让他失了阿芬而伤心难过。他竟觉得可笑,自己要与相爱的人在一起这样简单的要求,竟会与落后的迷信连上关系了,委实是好笑的。他想自己要得到阿芬,或许不是去战胜母亲,而是要战胜童韦凤,让母亲没了那歪理的引诱,他就可以得到母亲的认可。

但童韦凤的力量是强大的,她在权势上还有后台,在民间更有广大的民众受到她的蛊惑,所以他要对付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是困难的,也许在他为战斗准备很久会被童韦凤一句话打败,童韦凤有这样的能力。但面对这样一个他所不齿之人,陈晓飞有信心,信心起来,全身都像蕴藏了无穷尽的力量,准备着与童韦凤搏斗。

陈晓飞看见张明英喂猪进来了,说:“妈,阿兵回来了,我去找他玩。”张明英怒还未消,说:“你去便去你的,问我做什么?”陈晓飞去到陈兵家,和以往相比,陈兵又是另一个样子,腰间别了手机,脖子上戴着一根银白色的链条作装饰,而头发变长了几乎盖住整个脸。眼神也锐利许多,锐气里带着对外界一切的不屑与蔑视,只是见了陈晓飞,那些不屑和蔑视都消失了一瞬间。他给陈晓飞拉来一张椅子说:“哥,我正想去你家找你玩呢!”一边说,一边打开烟盒来,递一支与陈晓飞,陈晓飞说:“我是今天遇见二叔才知道你回来了。”说着看那烟,是十几元钱一包的高档烟,便觉得奢侈,不知道陈兵到底做的什么生意会如此赚钱。两人胡乱说些闲话,天已黑了,谭敏摆上饭菜要陈晓飞去吃饭,陈晓飞说吃过了,大家客气一回,也不管他。陈晓飞看着新闻联播,只觉心中有数不尽的无聊,狠狠的抽烟,不知是这烟劲大还是他抽得太急,嘴唇舌头都麻木了。

从陈兵家出来时,陈晓飞感到有些鼻塞,去小医院里买感冒药,看见小猫,也是病了,正要打针呢。因陈晓飞常与童韦凤吵架,且骂过小猫的,故小猫对他恨之入骨,两人把头各扭向一边。但陈晓飞波皮性格忽然起来,玩弄之心思大起,回头笑嘻嘻的对小猫道:“咦,小猫,你怎么来打针呀?”那时肖医生一针正穿入小猫的皮肉,痛得龇牙咧嘴,听见陈晓飞的话,说道:“关你鸟事。”陈晓飞还笑嘻嘻道:“自然不关我的事,我觉得这倒关你妈的事!”这话听来就像骂人,小猫知道他在说自己的母亲,警惕起来,狠狠盯住了陈晓飞道:“我可没招惹你,你别平白无故把我妈扯了出来。”陈晓飞见他那样,越发欢喜,大笑道:“我说实话,你却往坏处想了,你瞧,你妈不是济世救人的么,你妈不是说生病不用吃药打针,只需求神拜佛就行么,你怎么不去拜你妈的佛——不就什么都好了,还来受这苦呀。”小猫无言以对,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觉是被人将了一军,面子好生放不下去,一急便说:“老子不信神……”警觉之后,闭口已是不及,被陈晓飞抓住话柄笑道:“别人都信你妈的东西,独你不信你妈的东西,这到不孝了。小猫,你喜不喜欢看古代的书呀?”

小猫正为自己的失言要转移话题,听陈晓飞这话是不与母亲有关了,便说:“喜欢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不知你看过一首诗没有?”

“老子读了好多唐诗宋词——你说来听听。”

陈晓飞暗喜,说道:“我念给你听:神汉巫婆鬼混,满嘴荒唐谬语。哄得妇人落泪,骗得儿女心疑。过去偶合一二,未来不准毫厘。到底虚空无实,几曾见明哲被迷。”词乃清代一文人描述讽刺神汉巫婆迷信活动的一首小诗,被陈晓飞引用下来,恰到妙处,效果也极佳,并为达骂童韦凤的目的,自己加上了“神汉巫婆鬼混,满嘴荒唐谬语”一句,自觉讽刺效果犹如“锦上添花”,令他有不可言传的快意。而小猫的脸色已是青紫,指着陈晓飞待要破口大骂,平时也善于骂人,但在陈晓飞面前找不到骂词,无可奈何下只得把医药钱扔给了肖医生,愤然而去了。

那肖医生是认得陈晓飞的,在他讽刺小猫时抿口轻笑,见小猫去得远了,放声大笑,她是仇恨童韦凤的,因为童韦凤让很多人去烧香拜佛而不来她的医院里了,减少她的收入。但她一个外来人,心中不满也不敢反抗。陈晓飞说出她想说而不敢说的话,高兴下几乎不要陈晓飞的药钱了,她对陈晓飞说:“你要有麻烦了,他妈定要来找你大闹了。”陈晓飞信心十足道:“我怕什么,这种事情他妈才不会来找我大吵大闹呢,她只会憋在心里暗恨我。”

“为什么?”

“一吵一闹,我那首诗要传扬多远呀,以后怕是小孩子也会念了,她不怕?”

陈晓飞遂买了药,回去了,竟不知哪里的消息传得这般迅疾,张明英已知道他的所做,又恼又怕,要童韦凤记仇了便祸事了。一想下怕得流泪,大骂陈晓飞。陈晓飞还反驳她:“你干嘛怕她成那样,你们都受她骗了,她的神不是可以治病么,那她儿子怎么会去打针?这不明显的是骗了你们么?妈。你不要相信她,这个世界上是没鬼的,神和人,就像刀的锋利和刀刃,没有了‘刀刃’就没 ‘刀锋’,哪还来锋利?同样,人没了生命哪还有什么灵魂,还什么灵魂升天呀?”张明英道:“人人都信了,就你歪道理多。”陈晓飞道:“这叫‘世人皆醉我独醒’。”想这话母亲未必会懂,要说得通俗些,道:“你们都被她骗了,我是还没上当而已,你仔细想想她以前是什么人,她要真是神真能济世救人,早就救人了,还会在以前干那么多坏事吗?妈,这个人世间的鬼,并不是人死了变的,而是人的心里装进去的,说白了是人自己心中有鬼,然后意识中产生的幻觉。人一死就变成了其他物质,不会成鬼魂的……”张明英恨不得捂了耳朵不要听他说,怒道:“你一天多干些正事行了,何若说这些歪话。”陈晓飞冷笑道:“我做的是正事,童韦凤做的才是歪事哩。”又被张明英止住了,骂了一通,陈晓飞不答话,一直待她骂完了才问:“好啊,妈,我问你,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神,那你告诉我,你在哪里见到过,那鬼呀神的又长什么样子?也好让我去见见,让我相信了好和你们一起去跟童韦凤干歪事。”张明英道:“别人说的,别人见过的……”陈晓飞冷笑道:“别人说的你就相信一定是真的?那为什么别人跟你说有鬼你相信而别人跟你说没鬼你就不相信呢?你们是太老实,总是受到那些人的欺骗,跟你说的人他又亲自见到鬼了,他还不是胡编瞎扯,我们很小的时候,你们不是说我们家下面有个女鬼会现身吗,怎么都十几年了,我们还不曾看见鬼的影儿?别人说那些话我还会说哩,我跟你说我说昨晚也被几十个鬼追赶,你相信吗?”

张明英辩他不过,胡乱说道:“我梦里见过的。”陈晓飞冷笑道:“是了,你在梦里常常见到,梦里的东西也能算数么?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是因为你迷信鬼神,白天才会想这些,夜里便会梦这些。甚至你想着那鬼时心中充满忧虑,处于惧怕恍惚之中,则心疑、则恐慌、则眼花,一点声响,一个阴影,都会在你的脑海中成为幻觉,产生出魔鬼的姿形,然后,你在恐慌中见到了你认为的鬼,那都是你自己的忧惧产生的而已……而童韦凤正是利用了你们心理上的这一大弱点,骗得你们更加心疑,更加忧惧,她知道你们是迷信的,或者就不迷信的也会因为意志力不坚定而慢慢相信,她知道她说的是扯谈,但她不怕你们揭穿她,因为她说的东西你们都没亲眼见过,别人说了你们会相信,她说了你们自然也会相信,她只是将那些东西说得更高明,更含蓄而已,也说得更模棱两可而已。”

张明英道:“我不与你理论,反正你说起这些来像是放鞭炮,噼里啪啦的我没插嘴的份,你说你童大娘的不是,那我问你为什么她说的那样准,为什么你二姨就生了个男孩子?”轮到陈晓飞回答不上了,搜词索句找不到反驳的言语来。

却说陈晓艳家苦海里的风波又大了起来,竟又搬了住处,张明英便下去看看。陈晓艳对母亲一路哭一路诉说着:“本来人家好心的腾挪了半间房子租与我们住,但马龙财家那老不死的妈看着我们住安稳了,便不舒服,跑到人家门前去骂,不单骂我们,连别人一起骂呢!骂得人家也不敢租房子给我们住了,我们无路可走时幸好那张大爷见我们可怜,他家有这间老房子,十几年没人住了——他的儿女们都在城里工作。他对我们说:‘别人不敢收留你们我收留你们,哪里有那样蛮横不讲理的人来,你们自己去收拾一下进去住,他谁要敢到我房前去骂一声我可对他不客气。’于是我们便搬来了这里,一年一百五的租金。”张明英骂道:“这老烂货怎么会是这种人,是你的儿子孙子,还要把他往死里逼。”抬头看这房子,虽然破烂,也还可遮风避雨。张明英叹息一回,骂一回,问:“她还撵来这里骂不?”陈晓艳道:“大约是被那天张大爷那几句话说怕了,倒不敢来这边耍泼辣,她是惹不起张大爷的。因此没来骂。”张明英道:“什么都有种,想不到苦命也有种,想当年我们刚生你的时候还不是被你爷爷们赶了出来,搭了个草棚住着,你爸山上开石头,我前面抱你,后面背石头哩。哎哟,那老开丧的,狠毒呢。”说着,也气愤的不成。又问:“小龙财这久怎么样呢?厂里没放假罢,要放假就没工钱了。”

陈晓艳叹道:“怎么没有,因货销售不出去,放了十几天的假,他今天才上班去。这一个月只有五六百元钱的工资了——他说在里面又苦又累,工资又少,想要出来另外找事做呢。”张明英道:“你叫他别被鬼扯了似的,在里面每月好歹也有五六百元钱,要坐在家里,谁会给你一分一厘,别想着外面找事,要那么好找事的话人人都成富翁了。”陈晓艳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只是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往那孔钻就一定要从那孔里钻进去,谁也阻不了的。”

张明英唠叨了半日的话,见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又见这房子里多了人便没睡觉处,就起身说上街去找陈林周。陈晓艳三番五次留她吃饭,她只说呆会儿误了车,要走时又突然记起一件事来,说:“那件事我已经帮你做了,你放心。”陈晓艳问:“用了多少钱,马龙财回来我叫他拿给你。”张明英小心道:“不多,六十六元,有的时候再还我行了,本来是不要的,但这是做好事的钱,必须要你们的。你童大娘说了,准生男孩。”然后嘱咐了女儿要多忍让,夫妻间要和气之类的话,也就走了。

名该如此(四十六)

“妈我要去城里。”陈晓飞惴惴的说。

“去干什么?”张明英明知故问。

陈晓飞毫不遮掩地说道:“我要去找阿芬。”

张明英早已冷笑了道:“我知道你进城就没好事,你要去了就别回来。”陈晓飞知道一时三刻说服不了母亲,也不再说什么,只打理了一回上路,张明英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落泪一回,叹息儿大不中留,儿大不中管了。陈晓飞进城,先走那段山路,只恨自己没马拉松的双腿,待坐上车了,又恨坐的不是火箭,皆没心中想象的快。好容易挨到城里,一路小跑到了何忠付家门前百米处,却徘徊不前,犹豫起来,心想:不知道她这久过得好不,可又病了,可恨我一时决定错误,导致她怎样了呢?陈晓飞的确不很明白自己常常在为姐姐叹息,怎么会做出这一个错误才决定,几乎赴她后尘。阿芬,你怎么样了呢,我错了,你可原谅我,我决定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

陈晓飞还踌躇着,感到酷热,伸手将衬衫的纽扣解开两颗,那汗水仍流淌不住,他不知该怎样向阿芬开口,酷热的是心中的焦虑。忽然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响,回过头,身后站着阿芬,拎着一篮子的蔬菜,眼里抹过一抹伤感,瞬间就消失了,继而取代的是淡淡的笑意。如此已让陈晓飞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了,开口问道:“阿芬,你没事吧?”阿芬先是一怔,然后在脸上挤出笑来:“干吗,想我有事呀?”陈晓飞忙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以为……”阿芬笑道:“以为什么,以为我病了,死了?死都死过一次了,还要去死第二次,不害躁啊。嗳,你是来找我的罢,送结婚请柬来?又不进去,在这里站着是怎么回事,你要再过一久来就找不到我了,我舅舅要开诊所了,我也便回家了。没吃饭吧,吃了饭再走,不过怕还有人等你,牛郎会织女也没必要那么急,瞧,我买了菜回来了,进去吃了饭再走。”一步越过陈晓飞,当先向前走去,眼角分明泪花儿闪闪,娇躯分明打颤,陈晓飞心里如同吃了黄连般的苦,发步追上去,后面伸手抱住阿芬的腰:“我错了,负荆请罪来了。”

阿芬不语,亦不挣扎,那瞬间似麻木了,或者感觉里成了空白,陈晓飞说:“我分明离不开你,却要做出那样错误的选择,我错了,你原谅我么?”阿芬落下泪来,还强装笑脸:“你别作弄我,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个玩笑不好玩。”声音是沙哑的,越使人心碎,陈晓飞痛悔道:“我没开玩笑,我要你原谅我,我要陪你一生一世。”阿芬哭道:“你何若又来骗我,你真以为我的心坚强了,能承受住你三番五次的刺激吗?你真要我为你去疯去死了才高兴吗?你好狠心,我恨你,你放开我,放开我——”一用劲挣脱出去,把那一篮子蔬菜落在地上,自己头也不回,哭啼着跑回屋去了,陈晓飞捡起菜跟着,走到屋前,只见林凤兰一边拍打着阿芬的房门,一边叫唤,隐约还听到哭泣的声音。何忠付从厨房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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