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昼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的落寞。
她沉默地在城墙之前站了一会儿,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伸出手去,手指轻轻拂过那透明的屏障,就像是水鸟足尖掠过海面,那股实感自每一寸皮肤蔓延。
这结界确实是过不去的,体内的灵力和它之间天生有一种排斥。
一个青年背着包袱出城,似乎是看到了昙昼微微侧目与她寒暄。
昙昼点了点头,待那青年穿过城门之后再去看,那青年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就好像这是两个世界一样。
昙昼心底微微疑惑,微风将她的发尾吹拂起来。她的手指在结界的边缘轻轻戳动,随着荡漾的涟漪并没有规律,反而在靠着她右手边的位置会比较密集一些。
昙昼一步步往边缘移动,终于在城墙的角落停了下来。
这结界是完全紧贴在内城墙上面的,就像是紧密地贴了一层膜。
这个地方波动是最强的。
她拇指与食指搭在结界之上往下测量,一指、两指……四指。这个位置的波动最强。最后她蹲下身来,拇指为轴带动食指在地上画了个圆圈。就这样两三次之后,她看着几个圆圈的交汇的一块区域。
脑海中这些图形变大了四倍,位置也就发生了偏移。她确认好位置后轻轻刨开一层黄土,露出里面两块巨大的石头来。
随着她越刨越深,石头整个暴露在空气之中,“噗”的一声,灵力如两缕青烟缓缓上升合拢最后被风一吹穿过结界,簌簌的几声轻微响动,那透明的结界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果然是阵尾。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结界并不是以人力维持而是有处八处阵尾源源不断地向阵眼提供灵力——也是,这么大个阵法要维持的话至少得是化神期左右了吧?
昙昼飞快地从矮墙上折下一截树枝,手腕带动树枝在地上勾勒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图形。
她和扶馀楚这两日也算是差不多把整个城逛了一遍,虽然很多城池的细节不知道,但是大概的框架已经没有问题了。
自己发现的这个位于西南方向,有两块灵石……
绝对不是先天八卦阵或者后天八卦阵。毕竟这数量、方位、顺序哪哪都对不上。
可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困阵除了这两还有什么吗?难不成是河图洛书?可是河图洛书自己的了解也不多啊!
这时候阵法师和卦师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昙昼有些头疼又蹲在地上把原始的河图、洛书画了出来,又搬来几颗石子,一点点开始推演演算。
“首先河图来说……嘶,太复杂了先滚一边去。”
昙昼一脚踹乱了那看着就头大的图。
“那就是洛书咯?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1)……嗯,这倒是对上了,洛书中的西南方就是二,且为黑点,为地之气,位置相符、元素相符——你大爷的这么复杂?!”
昙昼习惯深度思考的时候自言自语,这样感觉就好像有人与自己一起讨论一样,提出各种反问有利于她的思维更加开阔。
“冷静冷静。”昙昼深吸一口气,“这个阵法的核心是什么?洛书借天数之五运载地数之十……”
她又搬来几块石头塞在了东北方向,一块一块地往上叠加石头,忽然在第八块的时候停止了。
她眸光有些怪异地看着地上的简略阵法,又搬来石头将整个阵法按照自己猜想的那样补充完整,然后昙昼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昙昼抬头看了眼面前隐隐水波纹路的结界,忽然深吸一口气,恹恹地想:算了,还是死这里吧。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啊!安息吧,这里风景也挺好的,依山傍水,坐北朝南……哦,死后是要埋土里做树肥啊,那也还行,不差,至少还能晒晒太阳,喝喝雨水。
昙昼释怀了。
昙昼摆烂了。
昙昼猛起身……腿麻了。
这玩意是真的难,一番下来对方家里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最后看了眼地上的乌龟王八图,她连忙用脚尖将它拨乱,直到彻底看不出形状后才悠哉悠哉往回走。
忽然,她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方才她解那阵法有些入迷,并没有注意到整个洛川城不知何时已经声如沸鼎,动静大得吓人。
隐隐之中还有几声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