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也笑道:“说来颇为费劲。我得到了丽秋情郎的情书,却无法根据笔迹识人。在这点上,倒是邓逸在无意中帮了个大忙。他那里有李冲的手迹。两相比对,这情书是李冲所写无疑。从内容上看,琅琊王和这位舞伎情真意切,陷入了热恋。丽秋身上肯定有很多秘密,涉及幽州谋反一事。”他叹息一声,又道,“她出于什么目的将谋反之事告诉了我,你我不得而知。总之,告密之语被恶麒麟的主人听到了,他便找了个时机放出恶麒麟,杀害了丽秋。”
“大人,”元芳问道,“我不明白,恶麒麟是如何知道要咬死丽秋的?恶麒麟如果真的像大人所说是主人控制的恶兽,那它如何分辨攻击对象?”
“气味。”狄公笃定地说,他现在都记得丽秋靠近他时身上的麝香味,“一定是有人提前将麝香放进了丽秋的香袋里。之后,恶麒麟的主人放出恶麒麟,在笛声的引诱下,它扑向丽秋,一击致命。”
元芳猛地醒悟过来,脱口而出:“李冲吹笛!是他引出了恶麒麟!”
狄公点头:“有这个可能。”
“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谋反。”元芳感叹,“为此不惜将自己的情人杀死,这未免太过歹毒了。大人,李冲和丽秋正在热恋,他真能做出杀死情人这种事吗?”
狄公道:“这确实值得再斟酌。但你还记得玄武门之变吗?”
元芳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同胞兄弟都能杀,那情人——”
狄公摆了摆手:“我并没有断言李冲就是恶麒麟的主人。相反,我看李冲磊落坦荡,重情爱义,并不像是恶麒麟的主人。”
“那就可能是骆宾王或者阿史那·忠。”元芳道,“太宗是阿史那·忠的恩人,太宗死后,阿史那·忠甚至想殉葬,被高宗制止了。如今他看到太后欲代李唐江山,心里肯定不痛快。大人,阿史那·忠会不会已经倒向了突厥人?”
“我看不像。”狄公道,“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了李冲和骆宾王……”他又翻开第三张纸片,上面写着“裴守德之死案”。
元芳道:“裴大人的死也与幽州谋反案有关?”
狄公点头:“据邓逸所说,裴大人死前正在查察另外一个案件。”他翻开第四张纸片,上面写着“青龙帮遇袭案”,“青龙帮在幽州死灰复燃,定是骆宾王密谋的结果。骆宾王需要人手在城内接应。”
元芳赞道:“大人说得对极了。”他将结识钻地鼠、打入青龙帮、和米娜入鬼洞探查、被白皮怪物围攻的遭遇说了一通,只是隐去了和米娜暗生情愫的部分。“钻地鼠告诉我,几日后会有兵器运送到城内。鬼洞正是一个制作兵器的场所。”
狄公点头:“散播鬼洞闹鬼的谣言,抓来无辜的路人制作兵器,用于幽州的反叛,这或许正是骆宾王一手策划的。”
“这就解释了幽州这几年的人口失踪之谜。大人,”元芳问道,“青龙帮遇袭,谁是凶手?”
“突厥雌雄杀。”狄公说道,“我对青龙帮匪徒的尸体进行了仔细的尸检。很多伤口是弯刀所致,另有一些箭伤。造成箭伤的尖头箭镞是突厥人惯用的,而非大唐惯用的圆形箭镞。”
“突厥雌雄杀为什么要带人袭击青龙帮?”元芳道,“青龙帮造反,突厥人正好乱中得益,岂不更好?”
狄公道:“中间的利害关系你我无从推断。但可以肯定的是,裴守德遇害,正是因为他调查到了青龙帮遇袭案的关键——幽州的谋反。”
元芳道:“所以骆宾王骑着恶麒麟,咬死了裴守德?还有重要的一点,用恶麒麟咬死刺史这样的官员,会造成更大的轰动,更有利于天降噩兆的流言的传播,好让天下人都相信太后祭天、登基会触犯天怒。之后,只要李贞、李冲登高一呼,天下忠于李唐的志士便会揭竿而起,结成大军,杀奔东都。”
狄公点头:“我推测,李贞、李冲、骆宾王已经秘密联络了其他李唐族人,还有支持李唐的文臣武将。李贞等人占领幽州后,他们便会会合到一起。”
“那突厥雌雄杀呢?”元芳问道,“他们是否也卷入了幽州谋反案?”
狄公摇了摇头:“这一点尚未可知。突厥雌雄杀跟幽州谋反案有牵连,但除了几具突厥人的尸体,他们什么线索也没留下。”
“阿史那·忠会不会加入了雌雄杀?”
“并无证据。”狄公摇头,“元芳你看,只有第一个案件——‘客栈杀人案’,我们没有头绪,像‘丽秋之死’‘裴守德之死’‘青龙帮遇袭’等案件,都跟幽州谋反案有关。骆宾王利用恶麒麟杀死了裴守德,向天下人传递天降噩兆、讨伐武氏的信号,又将丽秋杀死,来掩盖夺取幽州的密谋。青龙帮是骆宾王的帮手,他们在城内的某处等待着信号,到时候伺机制造混乱,配合城外的叛军,里应外合,占领城墙。”
元芳点头:“大人神断。”
狄公翻开第五张纸片,元芳看到上面写着“官银丢失案”。
狄公道:“银库被石匠孙罗做了手脚,这是三年前的一场谋划——”
“谋划之人是骆宾王?”元芳接口道。
“正是。我在银库的人员出入登记册上看到,骆宾王是最后一个造访银库的人。这一点足以让裴大人起疑。所以裴守德重点调查了骆宾王,但骆宾王并没有带走一两银子,而银库又坚不可摧……直到事情出现变故,”狄公道,“这才让骆宾王动了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