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我可没听懂,忍不住插话道:“为什么头会破?”
“冲破头脑桎梏,方是大悟。贫僧愚钝,还需多加参详。”大师看了看我,招招手,“姑娘,你且过来。”
大师长得圆头圆脑,连眼睛都圆溜溜的,蹬双木屐也没我高,让我一看就想笑。他眯着眼端详了我一刻,踮脚抚着我的头,严肃而沉痛地说:“姑娘执念太深,情障难除,日后必然流离清苦。”
一个陌生人三两句就断言了我的一生,我若信了,才是“流离清苦”。我客客气气地跟他沉痛回去:“大师不知,我家中有一纸泛黄的命书上写着,此女灵台清明,正大仙容,日后必然母仪天下。”
这话信口开河,对当今圣上更是大不敬,我面朝东方一揖,趁众人愣神之际,委婉地施施压:“哪怕命数使然,还得靠后天际遇,小女对这些原是不信的。但老夫子教导过,择其善者而从之,所以宁信其有,大师以为呢?”
1 陌上少年足风流(4)
话已说得再明显不过了,姑娘我是要当娘娘的命,人又小气,若识时务,还望赔我一笔钱,替我保全了生计,将来皇帝才能顺藤摸瓜,自民间找到我。
莲花公子折扇一收,跃下大床,锦袍如杯中琥珀酒,如水般荡漾,边笑边走近我:“欧阳,还不卖娘娘一个面子?”说着媚眼横扫,递上手中一样物事,“娘娘,请恕我等造次,你且拿去变卖了,购得画舫,皇帝临幸的机会将会大上许多。”
他在揶揄我,但我不跟金钱过不去,利索地接过来一看,是一颗夜明珠,鸽子蛋大小,光滑圆润。我爱不释手地把玩半晌,往怀中一揣,欧阳公子已开口了:“这位姑娘,当今皇帝五十有八,当今太子年方七岁,你想嫁谁?”
自古皇位传长不传幼,但皇帝宠幸七皇子的娘亲静妃,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废了原太子,改立七岁的康王为储君,连我这种草民也略知一二,方才存心打压头没破大师,竟口不择言,忽略了它。我眨眨眼,挡回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既不想嫁老头子,也不要嫁顽童,但谁的江山固若金汤?说书人的故事我又不是没听过,历来都有前太子网罗高手复辟上位,据我所知,本朝前太子是位俊雅好青年,大我三岁,与我正当最好年龄。
欧阳公子笑如春风,对我连恐带吓:“连弑君纂位都说得出,这位姑娘怕是不懂祸从口出的道理罢?”
“哦。”我慢吞吞地说,“天下人都知道,那是陈胜吴广说的,公子的书念得比我还少?”
他大言不惭,承认得好痛快:“在下从来不学无术,只爱看美人跳舞。”
我摸了摸怀中鸽子蛋,今日收成不俗,心坎不禁一甜:“在下从来不学无术,只爱酿酒烹鱼。”
这时,只听得空中一声清啸,一道蓝光飞旋而至,急停止住奔行,翩然掠到欧阳公子跟前:“主公,属下……”
是一个眉目伶俐的小厮,通身平淡无奇,但有双锋利锐目。只一瞬即意识不妥,顿时止住话语,看了我一眼,转开头去。
头没破大师和莲花公子一前一后走上前,似有话同小厮说,小厮却流露出全不把旁的人看在眼里的倨傲轻慢,但又像想到什么,收敛了傲气,只向大师道:“情况有变。”
有豪门恩怨可听么?我亢奋地伸长了耳朵。然而这小厮为人沉默,只说了四个字就紧紧地闭了嘴。大师和莲花公子也没多问,一齐看向不动声色的欧阳公子,竟像是尚需要这浪荡少年拿主意。
但浪荡少年是靠不住的,他拧着眉毛,目光落在遥远的彼端,努力作思索状,最终不了了之,牵牵嘴角:“别看我,我脸上无答案。”
莲花公子也不是个正经人,绷不住,回头冲简裳姑娘浅笑撩人:“今日就不返航了,就在芦苇荡中随意东西,岂非快哉?”
头没破大师白着一张脸,莲花公子更开心了,看着我说:“我等的晚餐还有劳姑娘主理了。”
“三十两银子。”我瞅着他,他声如珠玉,眼波魅惑,传说中妖媚倾城的男子,就该长成这样。但我不是怜香惜玉之辈,比起男人,我更爱钱。就冲他们的行头,也深知这一记竹杠不算多,但还是得解释几句的,“我向来只做一人份的饭菜,你们人多,又很娇贵,我要多花心思。”
“二十两。”欧阳公子真愧对豪富之家的名头,竟跟我讨价还价,“我给你提供人手。”
“三十两!”
“二十五两,就这样。”欧阳公子从简裳手中抢过一粒葡萄吃了,漫不为意地看了看我,“百里绿湖,可供差遣的美人比比皆是。”
1 陌上少年足风流(5)
“三十两。”我转身就走。
他猿臂一捞,抓住我,恶声恶气道:“我已作让步,你还想怎样?”
“阁下可用十两银子吃一顿,油水十足,物美价廉。”欲擒故纵的道理我还是懂的,绿湖的渔娘是多,但大家对他避之不及,他若不想吃自家厨子的饭菜,就只得有求于我了。情势我看得准,半分不含糊,往常也用这招打发悭吝的食客,“阁下是想花二两银子,骂声晦气,败兴而归;还是想用三两银子,买个闲适晚膳?”
食客们往往就妥协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