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口中轻轻念起咒诀,挥起衣袖,白色的雾霭从我的手中散出,驱散开那些青雾,幽幽地将我们笼罩起来。
迷雾浓重地缠绕着我们,又逐渐淡淡地散去。我的面前一亮,只见春日的暖阳从东方照射而来,一片梨花林在春阳下静静地绽放,欢笑的歌声在梨花林中回荡。
那是千年前的兰邑城,还有年幼时的我。那时的我正在梨花林中恣意地唱歌跳舞,而哥哥正吹着竹笛为我伴乐,那是我最爱唱的梨花殇。
我扬起袍袖,跳得十分尽兴,笑靥如花,仿佛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而那时我并不知道,在梨林上空,有一双仙神的眸子正在注视着我。
“白其,你可看见那名女孩儿?”
风阡在半空的隐形结界之中,问向白其。
白其立在他的身后,轻鸣了一声。
风阡望着我道:“如今兰氏一族族长的女儿,相貌和性格倒是十分灵秀,想来其根骨也不会差。”
然而我很快就让风阡知道,他想多了。这时忘忧幻境中画面一转,长大了一些的我开始跟着哥哥学习术法,然而我表现得笨得异常,加上小时候太过调皮任性,学了好多遍也不会,被父亲训斥得哇哇大哭。
风阡依旧在空中望着我,微微皱眉:“竟如此不开窍,她是否当真继承了兰氏的灵根?”
梨花盛开的树林里,我同父亲赌气,倔强地想用木术把土块劈开,结果不小心摔在地上撞了一头包,疼得团团转。为了安慰我,哥哥拿起身旁的竹简,为我讲述族书上祖先们的故事,我听得入神,很快就忘记了头上的包,大声笑道:“哥哥哥哥,等寐儿长大了,也要像先祖们那样,练成法术去打大妖狐!”
风阡望着我笑了:“罢了,先天灵力不足,后日修炼可补,算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她太过依赖她的兄长,还须经历些磨难,方能成长。”
风阡转身离去,白其在他身后鸣叫一声,似乎带着些许疑问。
风阡没有回头:“我已等了太久,等她长大,便不必再等了。”
时光流转,画面变换,兰邑的梨花开了又败,直至我十三岁那一年的鹤灵祭典上。那一天,我不经意地望向风阡的方向,蓦然睁大了眼睛,惊惶莫名,大叫起来,打断了盛大的鹤灵祭礼。
半空里,风阡却微微一笑。
“她能看到我,灵根并不逊于他人。只希望她能明白,磨难已至,试炼将始。”
画面加快了,盛开的梨花迅速凋零成灰,就在当日,秦将王翦携三千秦兵临境,击溃了兰邑城的结界,踏平了我们的故园。战场之上,处处都是鲜血和尸体,黄尘和哭喊交织成一片人间地狱。
而那一刻,我再次看见了风阡的真身,呼唤着他,声嘶力竭。
“鹤灵之神明,求求您!求您救救我们族人,救救哥哥!……”
风阡立在半空,一双如火蓝瞳望了我片刻,随即移开目光,看向那血肉纷飞的战场,看向蓝光中拼死操纵着鹤羽灵石的哥哥。
我的希望渐渐破灭,绝望地趴在地上哭泣。风阡微叹一口气,轻一摆手,哥哥手中的鹤羽灵石登时绽放出刺目的光彩,爆裂出一道巨大的光剑,为族人们斩出一条血路,带着我们逃出生天。
“我是不是对她太过心软了,白其?”风阡轻声向身后的白其问道。
白其轻鸣一声。
风阡缓缓道:“只是如今的程度,仍不足以证明她的能力。继续看吧。”
在燕国蓟城寄居的三年中里,我常常会在梦中见到风阡,然后在噩梦中醒来。风阡依然在旁观望着我,看着我一点点成长,静静不语。
有一天夜晚,我终于崩溃,守在昏迷不醒的哥哥身边哭泣出声。
那一夜,我疲惫不堪,伏在案上睡去,再一次梦到了风阡,而此时风阡正在窗外望着我,举手指向案上的鹤羽灵石,灵石应声熠熠闪耀起来,将床上昏迷的哥哥笼罩于蓝光之中。
在灵石之光的治愈下,哥哥终于醒来了,我喜极而泣。
幻境之外,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突然想起那时候,哥哥曾对我说——
“寐儿,你怎知鹤神不曾给予我们以保护?说不定鹤神的确有在暗中护佑我们族人,只是你未曾看见而已,不是吗?”。
而那时的我却坚决摇头,不肯相信。
我猛地挥了一下衣袖,忘忧幻境中的场景瞬间变虚,渐渐化为了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