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我失声大喊。
二师兄被钉在那法阵中央,魔影如蛇般在他的悬空的身体旁缠绕,他已经毫无生命的迹象,闭目垂首,如同一棵死去的枯木。
我感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汹涌的情感铺天而至,分不清是恐惧还是仇恨,抑或二者兼具。
“呵。”
祭坛之下的那人察觉到我的到来,极轻地哼笑了一声,好似冷嘲,好似轻蔑。
听到这个声音,我所有的愤怒和恨意竟全被哽在了喉中,几乎失语。
“……是你。””你似乎并不如何惊讶。”那人回过头来,对我一笑,黑暗里的血光之下,我看见一张极其熟悉的脸,青龙之纹在他的右颊之上攀爬生长,“兰寐。”
我如同一只没有了神识的木偶,脑中一片空白,双目涣散地看着他。
“或许,应当让你重新认识我一下。”那个人微笑着,慢慢地走过来,他的声音高亢而洪亮,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法阵的血光,“吾乃神界上古神将,颛顼天帝之重臣,巫礼神王。”
“大师兄呢?”我忽然道,“你是不是杀了大师兄?然后……附魂在了他的身上?”
“不。我一直是他。”那人微笑着,右颊上的龙纹熠熠如青火,那般诡异而森冷,“自我被贬下神界之后,千年来代代转世,这一世为人,我名锟,是人界京师天草门下雪崖真人邵元节的弟子。”
他的话语如同破堤的激洪,一下子将我击溃。
“不可能……不可能!”我拼命摇头。
“你无法相信这个巧合,我也一样,”他的脸在血光和黑暗里,显得那般邪而可怖,“若不是那个云姬在我面前叫出了你的名字,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与我朝夕相处的师妹小烛,竟然便是当初害我遭受大劫的那名凡人女子——兰寐。”
我同他对视着,颤抖着,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我看着他的眉眼,他的面容,他说话的样子……那是我的大师兄,是我最敬爱的兄长,我最珍重的亲人,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陌生而可怖的人?
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是你……杀了二师兄和四师兄?你怎么……下得了手……”
他停下脚步,笑了起来:“你休要忘了,我本是天界神将,杀死一两个凡人,如同捏死一两只蝼蚁那样简单。”
这一句话有如尖刃,刺灭了我最后的理智。
眼前的这人,他不是大师兄,不是天草门的弟子锟,他只是一个恶魔,是害死了师兄们的恶魔!
“你不是大师兄!”我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你杀死了师兄们,我要报仇……我要为二师兄和四师兄报仇!”
我猛地一挥袍袖,手中的灵石骤然苏醒,蓝光爆发照亮了血色的祭坛,火光攀在那些蓝光之上,如同万道光箭一般向巫礼射去。
巫礼却不慌不忙地举起手,引来祭坛上的血光,那血光瞬间化成一道血色法阵,阻隔住了我的火焰。我拼尽全力与他对峙,然而那血色法阵在他的手上旋转着,那血仿佛是从祭坛上死去的二师兄的身体中引来,在黑暗和火光里显得那般触目惊心。
我心神一滞,手中的火焰一缓,那血光已幻化成剑乘隙攻来,一下子将我击中。我闷哼一声跌倒在地,手指一松,那灵石叮当一声,滚落在地上。
巫礼伸出手,灵石被他攫取,慢慢上升至空中。
“兰寐,你如今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巫礼轻声冷笑,“你这一世,全然不似从前的能耐,只是这不自量力的狂妄性子,比彼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的五脏六腑都被血魔之气侵蚀着,痛苦得好似在灼烧。巫礼望着那灵石之上的蓝光缭绕,微微笑道:“兰寐,你难道就不曾好奇,这枚灵石是如何到你手中的吗?”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听着巫礼的声音如幽灵般进入我的耳中。
“此事说来话长,似乎还应从最初讲起。”巫礼仿佛对我的痛苦置若罔闻,徐徐说道,“如我先前所言,吾本为先帝颛顼手下神将,因战果累累而被封为神王,若论资历神阶,便是如今的天帝帝夋,也须得在我面前退让三分。千余年前,吾所辖之地的凡人不听话,本座自然要略施教训,谁知那帝夋小儿违反万年前曾应我的承诺,公然插手,更有那风阡为了一名与我作对的凡人女子,竟教唆帝夋夺去我的神力和元神,将我逼下凡间!”
我我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灼烧的痛感从心口传至全身,浑身颤抖,脑子里一片混沌。巫礼说的这些话,令我再次想起在苗山忆起的那些杂乱的回忆。我试图追寻那些回忆的细节,然而此时身体的疼痛占据了脑中大部分的意识,令我难以集中精神想起更多。
“吾遭遇如此劫难,既怒且悲。”巫礼缓缓说道,“于人世惘然游荡百年,吾方痛定思痛,定下决心——或过百年,或过千年,总有一日,吾会东山再起,向帝夋那小儿复仇!就算我如今只有凡人之身,也同样能修炼出同神魔比肩的力量,终有一天会让他痛悔当日的决定和作为,令他明白神王巫礼绝不是他所能轻易得罪之人!”
巫礼高声说着,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铿然回荡,面上的青龙之纹在黑暗中闪烁,狰狞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