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的燕王宫巍然坐落在这晚霞之中。我在王宫外的大道上行走着,不觉停下脚步,抬头望去,燕国的王宫在黄昏中静静地伫立,夕阳如同血色的秋霜,将这个笼罩在烽烟中的国度浓重地浸染。
见我驻足不前,王宫的侍者唤道:“兰姑娘,太子殿下正在殿内等候。”
“哦。”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跟随那侍者走进了那燕王宫的大门。
燕国的太子名丹,乃当今燕王之子。他自少年时期起便一直在诸列国辗转游荡,不久前方回到燕国,而他归国后尚无多少时日,便遣人来到我们兰氏族人的住处,宣族中主事之人进宫面见。我不知他突然来宣召究竟所为何事,疑惑之下,便独自随侍者前来。
踏入燕王宫后,侍者带着我一路走至王宫的东殿。东殿的大门前,数名执剑守卫表情肃然地立在殿外,而在那不远处的大殿之中,中门大开,一名玄衣男子正背向大门立于中堂,似在等待着我的到来。
“太子殿下,兰寐姑娘到了。”侍者躬身行礼。
太子丹转过身来,面向着我。
他虽为太子之尊,衣饰却并不甚华贵,面容方正俊朗,目光炯然,虽略带沧桑之色,但自有一股隐然威严的气度。
“兰寐见过太子殿下。”我敛衽行下礼去。
太子丹微微挑眉,望着我的目中却透着几分惊讶:“传说中神赐灵根的兰氏一族的管事之人,居然还是这样一位年少的美人。”
“兰氏一族的族长是我父亲,家父现下不在蓟城,家兄卧病在床,所以兰氏一族暂时由我来主事。”我回答道。
“原来如此,”太子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有所耳闻,你父亲如今在燕国边关,是吗?”
我垂目道:“是。”
两年以前,秦军屡次进犯,燕国边境告急,燕王令父亲前去西方边境,以法术相助燕军戍边。燕王曾在危机之中对我们施以援手,倘若燕国国破,我们兰氏族人仍会落入秦王手中,于情于理,我们都应尽最大的努力相助燕人抗秦。于是,父亲带着族中大多数壮年男子去了燕国边境,留在蓟城的只有妇孺老人,以及一些在兰邑之战中受伤的族人。
而哥哥,三年前的兰邑之战因强用鹤羽灵石为族人杀出一条血路,几乎被反噬身死。在我们逃亡的数月中,父亲和族中长老轮流为他施用愈术,哥哥方才保留下性命,但三年后,他仍然昏迷在床,至今没有醒来。
我闭目片刻,复又睁开:“太子殿下召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不错,”太子丹点了点头,道,“我确有一件要事,想要请姑娘帮忙,不过在这之前,我尚有几个问题,希望兰姑娘能够回答我。”
“太子请讲。”我道。
“传说你们兰氏族人世代相传的术士灵力,乃是由一名上天的神灵赐予,此传言是真是假?”太子丹道。
我闻言一滞,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三年前的那一天,鹤神的影子再一次在我的脑中浮现,我想起兰邑之战那日昏黄的血尘,爆裂的蓝光,他冷漠的双眸,希望之后的悲痛和绝望,一切都犹如昨日,像噩梦一样清晰,让我窒息得透不过气来。
然而,纵然我百般不愿去想,却仍不能否认我们兰氏族书上的记载,那祖传的竹简上所写的几百年前的故事,字字真实,我无以逃避。
“是。”我半晌方回答。
太子丹缓缓点头。
“听闻你们流离至燕国,乃是因秦王嬴政之故,”太子丹又道,“那么,兰姑娘能否告诉我,你们与秦王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闭目沉默良久。
“秦王迷信长生,认为生祭天生灵根之人可炼成长生不老药,”我睁开眼睛,轻声道,“三年前,秦王派秦将王翦携诸多术士兵临城下,攻破兰邑城外结界,致使族人死伤大半,只剩我们死里逃生,一路逃亡直至燕国,方被大王收留于蓟城。”
太子丹颔首,又慢慢问道:“那么,兰姑娘,秦王嬴政此人,你如今对他,是何态度?”
我骤然抬头看向他:“秦王毁我家园,戮我族人,我与他自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太子丹没有回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似是在沉吟、思考什么,看向我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还有几分审视。
我直直地与他对视。不论他投来怎样试探的眼神,我俱坦然以对。
半晌,太子丹方微微一笑,收回目光:“甚好。既然如此,那兰姑娘请随我来。”
燕王宫的东宫极是大而广阔,太子丹屏退了身边的侍从,带着我一人向着后院走去。
穿过曲折的回廊,我们来到东宫深处,直到走至一处极为秘密的庭院,夕阳从狭小的天井照射进来,里面昏暗得空无一人。庭院深处的堂内,朱红色的大门紧闭,我跟随太子丹来到朱门之前,停下脚步。
那道朱门矗立在那里,神秘而森然。
我微微有些奇怪,问道;“这门里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