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不对便会落得那被凌迟的道士的下场,更何况师父这不修边幅口无遮拦的老家伙。
不知今日圣上又会问些什么话,师父他老人家能否顶得住?
我正出神发呆,身边的四师兄悄悄碰了碰我,低声道:“小烛,我今天眼皮跳得厉害啊。”
我回过神看他。四师兄身穿宽衣大袖的黑白道袍,衬着他年轻俊俏的脸,当真是飘飘欲仙,只是那一脸东张西望的焦躁模样,未免与这仙气大为不称。我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哪只眼皮?”
四师兄道:“两只眼皮都跳。”
我悄悄道:“那再好不过,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说双眼皮齐跳,那定是远方有姑娘在思念你。”
四师兄一愣,结巴道:“你……你从哪看来这乱七八糟的,这,这也能信?”
“喔,那你从哪里算来的那些卦便不是乱七八糟了?”我忍着笑道。
“你懂个啥。”四师兄忿然道,“‘风泽中孚’乃是下下卦,卦辞曰‘路上行人色匆匆,急忙无桥过薄冰,小心谨慎过得去,一步错了落水中。’若想化凶为吉,必须步步小心,否则必如卦辞中所说落水无救……”
四师兄又开始滔滔不绝,我只好支着耳朵听他说话。四师兄这话唠一开说可不得了,将将说了有一炷香功夫,我几乎听到耳朵起茧,终于忍不住张口打断了他:“四师兄,咱们现下可是已到了宫外,师父都已叫人进宫通报了,难道你想拗过师父,半途偷偷溜回去不成?”
“啊?”四师兄被我打断,瞪眼看我。
我咳了咳,一本正经道:“况且,师兄你自己也说了,只有谨慎小心方可化凶为吉,像你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如何能履薄冰而不落水?说起来,卦象怎样,横竖只是周遭形势有利或无利而已。而吉凶到底如何,还是要看咱们自己啊。”
四师兄张大了嘴,看了我半晌才道:“小烛,没想到你平日里看起来呆呆的,说起正经事来这么厉害。”
二师兄也凑了过来,笑道:“四师弟,你可别小看了小烛。别瞧她平时不爱说话,倘若是惹得她劲头上来,连我都说不过她。”
我嘿嘿笑了笑,刚想说话,大师兄回头轻斥我们:“悄声,有人要来了。”
我跟师兄们忙闭了口。不多时,宫门大开,有太监走了出来,尖声宣道:“宣邵真人及五名弟子入宫!”
深秋的紫禁城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我跟在众人身后,一行人跟着那传话的公公悄无声息地穿过层层深宫庭院,一直走到圣上平日所居的乾清宫外,看到那大殿重檐如蟠龙,在阳光下映出刺目的金色。
“邵真人请在此等候。”
那公公尖声说完话便自行走进了宫内,然后再也没有出现。
秋日烈烈当空,我与师父师兄们站在宫外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几乎被太阳烤成了人干。
乾清宫今日门外意外地没有守卫,只是在我们等候的期间,不停地有宫装打扮的侍女陆续从其他方向走来,目不斜视地走进那乾清宫。
大师兄轻声道:“师父,您可还挺得住?”
“这有何挺不住。”师父擦了一把汗,“想当年为师在大火旁困了一天一夜,一样没被烤死。小烛,你怎样?”
我没想到师父会问到我,忙道:“师父放心,小烛没事。”
堂堂偌大的皇宫里,我们居然就这样被晾在此地没人管,这实在有些奇怪。四师兄第一个站不住,恰好此时又有一名宫女端着一个玉盘向着乾清宫走去,四师兄就上前喊住了她:“请问这位姑娘,圣上何时能召见我们?”
那宫女慢慢转过身来面对四师兄,慢吞吞地说道:“圣上还在午休。”
四师兄一愣,张大了嘴巴。
什么?圣上在午休?
那是谁把我们传进宫来的?
我与师兄们对望一眼,心下均甚诧异。
宫女不再搭理我们,转回身如之前许多其他宫女一样,端着玉盘缓步走进了乾清宫去。
师父眉头皱起:“此事有些奇怪,不似是圣上的行事作为……”
四师兄却还在张着大嘴,愣愣地看那个宫女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