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焦寒月还是被强制注射了一针镇静剂,送去医院检查,焦大娘抱着外孙寸步不离,还不停地跟怀里的小外孙说,这是妈妈。
小孩子忘性大,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淡薄的称呼,他的母亲,不应该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家里墙上挂着的一张黑白照片,逢年过节一柱香。他很好奇地盯着这个浑身散发着臭味的女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的妈妈如此脏兮兮的,对他来说,意味着以后跟别的小朋友一块玩的时候,也可以说自己有妈妈了,他还是很高兴的。
俞际没有跟着焦大娘,转而把注意力放在文沫身上。文沫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对着景颢的照片看了许久,久到连他进去都没反应。他不明白,一张罪犯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他们的当务之急,是让焦寒月平静下来,最好能开口说话,交代交代她到底是不是让景颢抓走的,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差错,以杜绝景家人想要替景颢翻供的可能。
板上钉钉的铁案,而让个杀人案被平反,他们整个f市同行的脸都要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哪还有公信力可言!
他小心地叫了文沫一声,神情有些忐忑。
文沫回过神来,收回落在照片上的目光,感受到俞际的不安,回以他一个微笑:“别怕,景颢是凶手无无疑。你就是不相信我当时的判断,也要相信后来从他家里搜出来的证据。铁证如山,绝不是一个活着的焦寒月就能抹杀的。景家人翻不了案。”
犯罪心理画像能帮助警方缩小侦查范围,甄选犯罪嫌疑人,但真正定案,靠的还是证据。人会犯错,会撒谎。只有证据才是最可靠的。
如果这桩案子不是铁证如山,大约就没有哪起案子是了吧。
景颢杀人,源自于自己心理失衡。
他也曾经是勤勉工作,努力生活的普通人。虽然家境普通,母亲早逝,只能跟着父亲,两人生活在六十平米大的陈旧楼房里。
清苦的生活让他在现实面前逐渐妥协,越来越沉默。等到二十六七岁上,通过相亲认识了一个同样普通的女孩,交往半年,准备谈婚论嫁。
不菲的财礼沉甸甸压在他与父亲的肩上。一辈子积蓄都不够他讨一个老婆进门的。可他还是咬牙出了,就希望结婚之后,能好好地过着平淡且清贫的生活。虽然向往灯红酒绿,但大多数人都过得与他差不多,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女孩家里对他出的财礼很不满意。大环境影响,财礼钱越涨越高,可景颢的家庭条件摆在那,想要更多真的拿不出来,两个孩子虽然不是一见钟情,非君不可,但到底没有恶感,勉强凑合,也能过得下去,女孩年纪不小,也想嫁了。
婚礼前夕,突生变故。女孩一个远房亲戚有一次带着个朋友来女孩家做客,那朋友不知怎的,看上女孩了,知道女孩已经订亲,马上就要结婚,也不想放弃,直接砸了多一倍的钱,希望女方先退婚。反正现在这个世道,结婚了都能离,何况只是要结婚,还没真的去领证,一切皆有可能。
女孩受宠若惊,烈女怕缠郎,这位后来居上最终抱得美人归的男子可比木讷的景颢讨人喜欢得多,女方见女孩一点反对的意思也没有,便欢欢喜喜找景颢退了婚,财礼钱倒是一分不少还回来,还多给了一点当精神损失费。
不久之后,女孩结婚,现实版上演女友结婚了新郎不是我。景颢表面上没说什么,却到底意难平,还无处可以诉说,越憋越难受,最终心理变态,走上强奸杀人的犯罪道路。
他杀人时还有个恶习,喜欢在作案时用手机录音频,回来没事的时候反复听,听自己杀人的全过程,以满足变态心理,更会留下一件受害者的随身物品,一只发夹,或者一条丝袜。让他能在以后漫长且孤寂的夜晚一遍遍重温自己的人生巅峰。
现实生活中,他什么都不是,但是背地里,他是能让整个f市的女性闻风丧胆的人物,他沉浸于这种见不得光的情节中无法自拔。直到警察上门,还像个英雄般,昂首挺胸地走出家门,只碰到自已老父亲的视线时,才微微有些悔意。
他在的卧室里,搜出的这些证据,足够将他送上断头台,与他一起居住的老父亲不可能对儿子背地里的龌龊举动一无所知,只要他闹不起来,他们家其他的远房亲戚便不足为惧。所以俞际的担心全无必要。
文沫现在感兴趣的,是焦寒月为什么没死,她是被谁卖到远在大西北的山沟里去的?
景颢一直没有离开过f市。从他掳走焦寒月到被警方抓获,里外里只有五天时间,根本不可能跑到大西北去卖个人再回来。
文沫想起当年警方在搜查景颢家时没有搞明白的一个细节:他们在他家里,发现了一张当天晚上飞往深圳的机票。
景父表现,儿子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要离家。当时,景颢已经失业有三个来月。事实上,自他第一次杀人之后,他便对上班失去了兴趣,索性辞职回家。
几名死者在遇害时身上都带有少量现金,但景颢分文未取,他失业几个月来更没有向老父亲要过零花钱,自己的积蓄更是消耗得一干二净。
那么,买机票的钱哪来的?另外在他家里还发现了大约两千块港币,本市的几家大银行都不记得景颢来兑换过。港币不大陆能流通的有效货币,因此能兑换的银行统不过几家总行,别无其他来源。
因为当初这些细节与案情无关,大家并没有深究,仅仅以为这是景颢为自己选的退路,如果当时警方没有及时找到他,他可能已经逃到深圳,再想办法偷渡去往别处,从此天高云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