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孟昔昭得到了左相府的消息,听说孟夫人已经没事了,而且勒令他不准回左相府之后,孟昔昭道了一声好,然后就转身做别的事去了。
来传话的雪镜姑姑:“……”
二公子,你答应的也太迅速了吧。
……
反而是崔冶更加的关心孟夫人,他迟疑的问:“二郎,还是回去看看吧。”
孟昔昭无所谓的摆摆手:“不用,我阿娘的性子你不了解,她说没事便是没事,若真有事,她也会实实在在的告诉我,让我了解一切,不至于担心她。”
崔冶:“……若我没记错,前年年末,她为了操心你的终身大事,特意瞒着你,还让她院子里的下人防着你。”
孟昔昭冷静的点点头:“对啊,这就是我阿娘,她只做她认为是对的事情,即使那其实是错的。”
崔冶:“…………”
行吧。
作为一个亲娘早早就去世的人,他对母亲这种人物,还是了解的不够深刻。
回到偏殿,孟昔昭说道:“不说这些了,再过半个月,你就该送先帝入皇陵了,宫里的太妃们,你想好怎么对待她们了吗?”
崔冶不成亲,后宫里的女人,要么是他妈妈辈,要么是他奶奶辈,按照以前的规矩,就是好好的养着,给吃给穿,不在物质上苛待就好了,要不是孟昔昭提起她们,崔冶都想不到后宫当中还有她们这些人。
随着天寿帝的棺材板被钉死,墓室的大门彻底落下,他的时代也就跟着一起落幕了,而这些曾经属于他的女人,却还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以孀居的身份,过完一生。
寻常人家的寡妇还能再嫁呢,不止能再嫁,还是相亲市场上的抢手货,可一到了后宫,寡妇这俩字,就等于被判了无期徒刑。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抗拒这种生活,肯定有人就喜欢这种没事晒晒太阳、好吃好喝荣养的日子,可,肯定也不是所有人都爱过这种日子。
孟昔昭表面上是在问崔冶,但他其实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安排这些女人,他静静的等着崔冶的回答,后者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二郎是不是想让她们都归家?”
孟昔昭眨眨眼:“不可以吗?”
崔冶无奈的笑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不能像二郎所想的那样,直接就把她们都遣散出去,那样的话……很多人都会有不同的意见。不如,建一座皇妃庵,让她们在里面住着,当做守孝,妾为夫斩衰,需守三年孝,三年过去,再让她们各奔前程,彼时已经无人记得她们,且到了那时,也没人能从规矩上压制她们了。”
孟昔昭眼睛慢慢的转了半圈,“可是,如果有人为了名声,想守一辈子……”
崔冶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说道:“那就让她守一辈子吧,这类人,哪怕把她放回家中,她也会在家里建一个小佛堂,日日跪着的。”
孟昔昭:“……”
这倒是。
孟昔昭本来的意思是,
让崔冶下圣旨,强行命令她们回去,然而他的思路还是没法跟真正的古代人完美衔接,在他看来就跟大赦天下一样美好的圣旨,在某些人眼中,恐怕就是逼死她们的白绫。
所谓妇道,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年一年的传承、再一年一年的加深,就算这时候还没有那可怕的贞节牌坊,却也有了三从四德,若是在那种古板又教条的环境下长大,自由于她们而言,已经是肉食于素食主义者一样的洪水猛兽了。
说到底,孟昔昭就是想顺手帮个忙而已,他跟所有的后妃都不熟,还不至于为了她们伤春悲秋。古代的守孝三年,真正算起来其实就是整二周年,让这些太妃们在无人看管的皇妃庵里住两年,再提前告诉她们,等守孝结束,就可以任她们来去自由,想来这两年,也就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天寿帝的妃子可以这样安排,崔冶他祖父的妃子,则要慎重一点,毕竟她们年纪都大了,最小的也三十多岁了。
孟昔昭以为自己顶多就是处理一下崔冶他爷爷的小妾,没想到,等名单真的送到他手里以后,别说他爷爷的小妾了,他曾爷爷的小妾、乃至他高祖爷爷的小妾,居然都还待在后宫当中。
尤其是那位高祖爷爷的小妾,孟昔昭都纳闷人们怎么称呼她。
还好,这种例子只有一个,而这位今年已经高寿六十九,马上就要过七十岁生日了,听人讲,这位老太妃是十七岁的时候嫁给了大齐的开国皇帝,但从没受过宠,跟个透明人一样混了几年,等开国皇帝死了,她就成了太妃,而在她当太妃这些年,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的没了,她就成了独一无二的老太妃。
……
老太妃平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养乌龟,她没有独立的宫室,只住在一个小楼阁里,不过皇家的小楼阁就等于外面的普通宅院带东西两厢房了,更何况门口还有一条小河是她的,也不算委屈她。
据说她养了二十多只龟,其中有八只是从她年轻的时候就养起来了,眼看着还能继续养,直到把她给送走。
她年轻的时候,没人在意她,即使她辈分大,也依然活的很透明,可后来别人都死了,就她还活得好好的,这宫里就开始有流言了。到了今时今日,总有人偷偷去她的楼阁之外,做贼般的摸一摸趴在河里睡觉的大乌龟,还美其名曰,沾沾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