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阐立不知道她心中疑惑,只是按着门师地吩咐,一条一条说着:“第一。楼中的姑娘们自即日起,改死契为活契,五年一期,期满自便。第二,抱月楼必须有坐堂的大夫,确保姑娘们无病时,方能接客。第三……”
还没说完,石清儿已是疑惑问道:“改成活契?这有什么必要?”
史阐立解释道:“大人……咳,又错了,本人以为。做这行当的,五年已是极限,总要给人一个念想。如果想着一世都只能被人骑着,姿色平庸些地,又没有被赎的可能,姑娘们心情不好,自然不能好好招待客人。”
石清儿讥讽说道:“五年契满。难道咱们这些苦命女子就能不卖了?谁来给她们脱籍?”
庆国伎妓不同册,妓者一入贱籍之后,便终生不得出籍。除非是被赎,或者是朝廷有什么格外的恩旨,按照先前说的,抱月楼签五年活契,那五年之后,楼中的妓女们脱不了藉,还不是一样要做这个营生。关于这个问题,史阐立没有回答,因为门师范闲说过。他将来自然会处理。
石清儿又嘲笑道:“至于郎中更是可笑了,楼中姑娘们身份低贱,没有郎中愿意上门,平日里想看个病就千难万难,怎么可能有大夫愿意常驻楼中……那些男人丢得起这脸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桑文姑娘微笑说道:“提司大人说过,他在监察院三处里有许多师侄,请几个大夫还是没有问题的。”
石清儿苦笑一声,心想监察院三处是人人畏惧的毒药衙门,难道准备转行做大夫?她愈发觉着那位范提司是个空想泛泛之辈,嘲讽说道:“即便有大夫又如何?姑娘们身子干净了,来的客人谁能保证没患个花柳什么的?”
史阐立也有些头痛,说道:“这事儿……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哪里是他没好主意,明明是范闲同学地卖淫产业化构想里,遇上了避孕套无法推广的这一天大难题。
“你先听完后几样。”他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今后强买强卖这种事情是不能有了,如果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唯你是问。”
他盯着石清儿的双眼,直到对方低下了头。
“雏妓这种事情不能再有。”
“抽水应有定例,依姑娘们地牌子定档次。”
“姑娘们每月应有三天假,可以自由行事。”
……
……
随着“史大老板”不停说着,不止石清儿变了脸色,就连桑文都有些目眩神迷,终于石清儿忍不住睁着双眼抽着冷气说道:“这么整下去……抱月楼究竟是青楼……还是善堂?”
史阐立看了她一眼,说道:“大人说了,你是袁大家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按理讲也该治你,但是看在你出身寒苦的份上,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不要理会这抱月楼是青楼还是善堂,总之你在桑姑娘的带领下安份地做生意,若真能将这件事情做成了,逐步推于天下,将来天下数十万地青楼女子都要承你的情,算是还了你这几个里欠的债,大人就饶你一命。”
直到此时,史阐立终于不避忌地将范闲地名字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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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清儿默然无语,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面露惶恐之色。
其实此时史阐立的心中也是惶恐的狠,虽说以后抱月楼有已经暗中加入监察院一处的桑文姑娘监视着,但自己堂堂一位秀才,小范大人的门生,难道今后再无出仕的一日只能留在青楼里,做个高喊楼上楼下姑娘们接客的妓院老板?
他看了一眼桑文,发现这位歌伎出身的女子倒是柔弱之中带着一丝沉着稳定,似乎并不怎么烦恼。
后几日,中途下了一场秋雨,凄凄瑟瑟,硬生生将秋高气爽变成了冷雨夜。
抱月楼被范闲全盘接了下来。二皇子那边已经嗅到了某种不祥的征兆,开始着手安排事宜。偏生范闲自己却显得比较悠闲,这几天里没有去一处坐堂,也没有去新风馆吃接堂包子。而是去了太学,带着一帮年轻地教员,整理自己从北齐拖回来的那一马车书籍。
秋风稍一吹拂,本想在云层上再赖一会儿地水滴终于坠下了来,稀稀疏疏的好不惹人生厌。从澹泊书局往北走一段路,就到了太学的院门口,这里的一大片地方都归太学和同文阁理着,庆历元年新政时设地几个衙门早就撤了。
范闲举着黑色的布伞,行走在太学来往的学生中间,间或点点头。与那些恭敬请安的学生们打个招呼。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虽然早已不同当初,但陛下并没有除却他五品奉正的职务,而且还曾经发过口谕。让他得空的时候,要来太学上上课。
虽然他不喜欢做老师,也没有来上过课,但是凭着自己的官职,来太学看看书。躲躲外面的风雨,是极愿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