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遇到永远改变一生的东西,凭借的往往是纯粹的运气,内特?塔克能找到这套公寓也是一样。
那是周四晚上一场他根本不想去的派对。用“派对”形容似乎言过其实,但说它是“下班小酌几轮”又有点轻描淡写。在场有五六个他认识的和十几个他应该认识的。介绍彼此认识的时候他没怎么留意,介绍完了大家也似乎没兴趣回去问清楚别人到底姓甚名谁。他们围着几张并在一起的桌子坐下,分享有些人会辩称根本没碰过的开胃小吃,喝着他们特别强调曾在更高级的餐厅喝过的贵价酒水。
没多久前内特终于意识到,在这种聚会上人们不会互相交谈,只会轮流对别人说话。他觉得谁也不会去听其他人说了什么。他只希望同事以后别再邀请他了。
之前对内特说话的男人在他记忆中是“记者,有个火辣的红发女友”。一两个月前,什么人在这种聚会上介绍他们认识。和桌边的每一个人一样,记者认为自己是电影工业的一分子,尽管就内特所知,他的工作与制作电影没有半点关系。此时此刻,记者在哀悼一场被取消的访问。访问对象是个编剧,被制片人抓去临时修改剧本了。内特心想他会不会把这种内容写进文章——对高潮一幕的愚蠢修改,只为讨好自我意识过剩的监制。
记者的独角戏忽然中断,内特意识到对方在等待回应。他用咳嗽掩饰冷场,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真糟糕,”内特说,“你是彻底没机会了还是可以另约时间?”
记者耸耸肩,“也许吧。我这一周安排满了,他要忙着抓耳挠腮。”他也喝一口酒,“总而言之,别再聊我的事了。你怎么样?我有好久没在这种聚会见到你了。”
内特记得他在上周的准派对上还朝记者挥过手,而记者抬抬下巴向他致意,他也耸耸肩,答道:“没什么可说的。”
“你不是在写剧本吗?”
内特摇摇头,“不,我没有。我不是这块料。”
“那你都在忙什么?”
他又喝一口啤酒,“工作,找新地方住。”
记者挑起眉毛,“出什么事了?”
“和我一起住的两个家伙即将各奔东西,”内特说,“一个搬回旧金山,另一个要结婚了,”他耸耸肩,“我们合住一幢屋子,可我一个人负担不起。”
“你现在住哪儿?”
“银湖。”
“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内特思考片刻。除了室友之外,知道他在找房子的人都要问这个。“我觉得好莱坞附近最好,”他说,“我不需要很大的空间。我希望能找间工作室,一个月八百块左右。”
记者点点头,又喝一口酒,“我知道一个地方。”
“真的?”
对方点点头,“我刚从圣迭戈搬来的时候,一个朋友跟我提过。老房子,一零一公路附近,韩国城和洛斯菲利斯之间的灰色地区。”
内特点点头,“嗯,我知道那是哪儿。比我现在那儿离我上班的地方还近。”
记者又点点头,“我只住了几个月,但租金很便宜,而且景观不错。”
“多便宜?”
记者左右看看,说,“别告诉别人,我付的是五五零。”
内特一口啤酒险些呛住,“一个月五五零?这么点儿?”
记者点点头。
“是五百五没错吧?”
“对,而且包括所有公共事业费。”
“你骗我。”
“没有。”
“那你为什么搬走?”
记者笑笑,用酒杯指指火辣的红发女友。她在对面和他们隔了几个座位,正在听一个头发乌黑衣服也乌黑的女人说话。“我们决定搬到一起住,找个更宽敞的地方。再说……”
内特挑起眉毛,“再说什么?”
“那地方感觉有点不对劲。”
“那附近还是单那幢楼?”
“那幢楼。别误会,地方挺好。只是不适合我。”他掏出电话,手指划过五颜六色的屏幕,“你要是感兴趣,我好像还有那家物业公司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