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诧于这乐曲震慑灵魂的力量。
夏天庚过来拍打他:“书生,又魔怔了?”志豪自言自语:“我听过,这音乐太好听了!”大伦也被吸引而来:“是,咱们听过,在教会学校大卫老师播放过,哎呀,可我忘了这是啥人写的音乐了?”两人都沉浸在音乐中了。
夏天庚仔细观察唱机:“好听?这啥呀?嗞嗞哇哇的,还好听?这不就是洋人的戏匣子?它咋自个儿会转?”志豪告诉他这是唱机,手摇它才动。好像是英国的。夏天庚点头道:“不错是不错,可没用。”
志豪正色命令道:“通讯员,给我守好。谁也不能给!唱片也是。”
夏天庚又找到一支手枪,有一个精致的皮套。夏天庚大声嚷嚷:“志豪,你看这啥枪?”志豪见士兵们都撒欢地把屋里的书籍本册乱扔,志豪抬手阻止道:“别撕书!你好像一片片撕破我的心!”夏天庚喜滋滋地边穿新鞋边道:“老苑,你爱书如命?”志豪点头说:“捡两本好书!还有一方墨宝。”夏天庚随口道:“墨就是墨,还宝,宝个屁!当兵整天打仗墨有啥用?看咱这枪,才是宝贝!”
尽管常常被他讥讽,志豪忍不住又卖弄起学识,“这可学问大了!你看,这是明代吴羽吉所制,一面绘画一条蟠龙腾云驾雾,旁边注‘吴羽吉’三字,遒劲有力;另外一面是篆字‘天下文明’四字,额头书有:‘庚辰法墨’,重量有一钱九分。这个就是闻名的清代贡品墨啊。乾隆贡墨,京城标价二百四十元。”夏天庚咂嘴道:“妈妈呀,天价。真是宝!够你办喜事娶媳妇了。这匣子结婚能唱戏就好了。”
大伦忽而问道:“志豪,你要结婚啦?”志豪不搭腔。夏天庚笑道:“宝贝你给我吧。我和大伦也算你的证婚人!”志豪小心收起东西,说:“证什么婚?报告作废,革命成功再结婚!”
志豪满身尘土地回到驻地,按老习惯,开始琢磨他新缴获的手枪。
这时,夏天庚一脸严肃地走来。他绷着脸对志豪道:“紧急任务!”
志豪心情复杂地推开门。一开门,夕阳晃眼,恍惚间见一女子背影,正纳闷呢,定睛一看,竟是香茗坐在窗前梳头。志豪纳闷地问:“咦,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还到我这里梳头?”夏天庚大笑说:“不错不错,是仙女下凡找董永,党命令你们比翼双飞,喜结良缘,今天双喜临门,一是打胜仗,二是你俩结婚,我命令炊事班正张罗办喜宴哪!”
志豪狼狈地捂着破了露肉的衣服,道:“好你个突然袭击,我,收拾一下。”
趁这会儿工夫,打扮漂亮的新娘香茗,拿着京胡去敲大伦的门。
大伦以为是夏天庚来找他,光着上身,提着裤子,随手打开了门,一看是香茗,门里门外的人都很尴尬。大伦脸红道:“对不起,我以为是夏天庚找我。”赶快关门,“哦,我马上就好了。”香茗也扯自己衣服角,不安地等他。只听里面一阵混乱,稀里哗啦,好像茶缸子、脸盆都掉了。
不一会儿大伦开门看着她夸:“哟,真漂亮。新娘子。”香茗脸羞得通红,“志豪让我把京胡送来,你要用?”大伦笑道:“哦,闹新房嘛。”
香茗扯衣服,害羞地问道:“大伦……是不是太花了?好看吗?”
大伦说:“好看,配你正合适。你穿什么都好看。”
而此刻志豪换上新衣服,正幸福地吹着口哨,厨房已经飘来了阵阵炖肉的香气,烧酒气。他用毛笔在两个簸箕上画脸谱。他画好一只,正挂的时候,志豪扭头听到隔壁大伦与香茗的笑声,心里有了那么一点不舒服。
这时,警卫员进来问:“队长,拿粪筐这干啥?”志豪道:“面具!”警卫员接着问:“面具干啥?”“唱大戏!”警卫员不解地问:“唱戏、闹洞房、唱大戏。这是包公吗?”
夏天庚也感慨:“脸谱?大粪筐变年画啦!我说老苑,你这家伙心灵手巧,咋啥都会呢?你太神了,过日子,也是把好手!”
志豪回身,咣当一下将面具扣他脸上。
6
夜色深沉,营地里一片欢腾,红彤彤的喜字,红彤彤的脸。笑声掌声中,一对新人戴着红花朝众人走来。
夏天庚乐呵呵主持:“新郎新娘,一鞠躬拜组织。”于是,两人对墙上毛泽东、朱德像鞠躬。“二鞠躬拜战友,军队就是咱的家,大伙就是娘家人;三鞠躬,夫妻对拜,恩恩爱爱,百年好合!”就在志豪与香茗对拜的时候,吴品三和苏一亭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故意将新郎与新娘用力一推,香茗一下扑到志豪怀里,志豪趁势搂住了她,在起哄声中搂她转了一圈。新娘幸福的红脸在眩晕中如花朵般绽放。
吴品三和苏一亭鼓掌道:“快,下面是新郎拉琴,新娘唱……”众人欢呼:“好!”这一次,志豪的琴拉得格外张狂。苏眼镜推大伦表演,大伦来了一段《霸王别姬》。之后,说:“我献丑了!让新郎喝酒!”便从志豪手里接过琴。小警卫员没见过他的工夫,惊奇地问:“副队长您也会拉琴?”吴品三得意道:“当然。大伦是志豪队长的师傅!”
新郎、新娘被众人起哄着灌酒。夏天庚拍手赞道:“好,过瘾,好,好!继续拉。”香茗劝道:“大伦,也吃点东西,别拉了。”可大伦就是不停,一曲收尾,另一曲起范,屋里屋外好不热闹。
新房内,志豪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新娘和新郎互相深深地凝视着。新郎借着朦胧醉意道:“让我摸摸你的脸,行吗?”新娘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志豪温柔地说:“我摸到了,是你,就是你,不是空的幻影。”香茗含泪道:“是我。当然是我。我在这儿。”志豪眼角溢出泪水:“不是幻影,你不知道我多少次这样伸手摸,都摸了空……我认识你以来,就一直想着摸一下你,我很没出息,真的,甚至在战壕里也想,冲动地想,痛苦地想,失去理智地想……有时我喊你,声音太响,我怕别人听见,索性一个骨碌滚到地上,躺在地上……”香茗将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脸,她颤抖,激动的泪水从这个男人的指缝里流淌下来。志豪深情地用舌头舔了心爱女人的眼泪。两人紧紧拥抱……
新房外风声阵阵,连续传来一阵拉琴声。大伦满脸泪水,在树下拉那首让自己心碎的《良宵》,琴声中透着那么一股幽怨和不舍,在营地上随风回荡。
已是后半夜了,新房里的志豪忽然起身,扎好武装带,背起了枪支。香茗惊醒道:“志豪,你上哪儿?”志豪轻声安抚:“我去查铺查哨。你先睡吧。”
寻着琴声,志豪站在了大伦面前,大伦蓦地停住。志豪语气平静地道:“听你的琴声,你心中是狂澜万丈。”大伦否认道:“不,水静流深了。”志豪强调:“不对。”大伦低头道:“我承认,曾经是狂澜万丈,让人发疯得好像要决堤。”志豪盯着他问:“决堤又是如何收拾?”
大伦抬头看着辽远的夜空,道:“放下!好好报国,杀敌!我把它转化成别的冲天力量。”志豪追问道:“真的放下了?可我听你琴声里,还有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