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母亲的公寓?”
“没错。我今天去见了一位房地产中介,想要给她几个选择。他说这间公寓能够卖个好价钱。这笔钱应该足够她支撑一阵子了,也许还能供她到退休。出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得支付一笔管理费,而且其中也有一些不确定因素。伦敦的市场就是座精神病院。隔壁的公寓刚刚被卖出去了——事实上是别人主动出价的。该死的外国人,他们把伦敦的每一平方英寸土地都给买光了。听说挪威前几天买下了梅菲尔区的一大部分,包括萨维尔街。伦敦很快就不会再有伦敦人了。”
“所有人都在寻找不一样的投资。实际上,这就是我今天的主题。我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做,关于泰坦基金会。尤其是,我还在扪心自问,我能从2147年的所见所得中学到些什么?”
这话听上去会发展成——
“人性。”
我放下了叉子。“人性?”
“这就是他们所缺少的,那些泰坦人。尼古拉斯对我说过好几次。这也许是他对我说过的最诚实的事情。所有的泰坦奇迹,他们的技术,只不过是在让世界加速,却没有解决我们真正的问题:人性。他们没有让人性变得更加宽容或是更加善解人意。他们没能让我们更容易去接受,也无法改变我们的内心。那才是最大的挑战,那才是他们应该为之努力的东西。而不是技术、创新,或是建筑工程。我相信亟待改变的是我们对待彼此的方式,这才是我的人生中缺失的那种挑战,这才是我会如此不开心的原因。”他直视着我的双眼,“好吧,是其中的一半。我是在2147年时意识到这一点的。总之,改变人性——而不是修筑大坝或创造什么新的技术——才是我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你打算怎么做?”
“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但我一整天都在琢磨这件事情。”
我紧张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一些,而且无法抵抗想要逗逗他的渴望。
“其实我知道一种改善人性、培养理解力、提高同情心的方法——其中还有不少你之前提出过的话题,斯通先生。”
“是吗?”
“这是一项非常古老的技术。”
“古老?”
“而且效果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它拥有即刻输送人群的能力——大规模,一次可以将上百万或几十亿人送去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人们可以从一些与自己莫名相似的人身上学到些什么,从中得到对生活的启示。学习技能,在全球范围内获得做出改变的灵感。”
“那成本呢?”他问道,唇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很少。不需要基础设施。”
“听上去美好得不太真实。”
“错。它已经在这里了。”我走向自己的书架,抽出了一本平装书,“是书。”
“书?”
“没错。”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边说边靠在了椅背上,“这是个有趣的想法:写一本讲述我们在2147年遭遇的书,通过出版它引发人们的思考。这样的冒险值得一试。”
“那样……会很有趣的。”
“还有,”他说道,“这还能为你提供运营的资本——不必出售或出租这间舒适的小公寓。”
我挑了挑眉毛。“你是在和我谈判吗?”
他放声笑了起来。“是的。这是我一段时间以来做的最好的投资。但你是知道的,我们必须在这件事情上紧密合作,用书中一半的篇幅讲述我的故事,另一半讲述你的故事。你还得帮我把我的那一部分写出来。”
“我可能很愿意那么做。”
“鉴于我们要经常合作,我需要在附近找个落脚点。比如,隔壁。”
我大吃一惊。“不会是你吧?”
“‘该死的外国人’。”他说着嘲笑起了我。
我摇了摇头,感到有些尴尬。
“我今天早上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哈珀。我对于我们之间的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是很严肃的。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我会留在旧金山。但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就会在隔壁。那堵墙在短时间内还不必被拆掉。或是永远都不用被拆掉,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点了点头。我的确很想拆掉那堵墙,在某个时间点。我现在就可以肯定。我知道它在另一个世界里早就不复存在了,所以这里的一切也是有可能的。
我喜欢可能性,虽然我曾经憎恨过它。可能性意味着选择——决定。但我最近越来越擅长做决策了。
我们聊起了即将一起创作的那本书,聊起了我们的未来,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篝火在散落着图画用纸、画作和破旧笔记本的客厅里噼啪作响。
高大的窗户外面,冬天的第一场雪开始飘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们在街灯散发出来的黄色光线的笼罩下急匆匆地向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