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善急匆匆地赶到住院部大楼时,墨贤一个人正坐在病房外走廊尽头的临时病床上发呆,眼睛里含有混浊的老泪,克制着没有泪流满面。
“是主治医生要求把你转到这边的吗?”墨善也是鼻子一阵酸楚,哽咽着问:“昨天不都好好的住在那边病房里吗?”
“小安说我不需要住那边,这边有他的同学在,方便照顾。”
“这边病房没有床位?”
“有的,就在这间,”墨贤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下床往病房里走,说:“我是躺着难受才到外面坐坐的,以为在外面可以碰到熟人,我听说墨家村也有病人住这里。”
“那医院催我交钱是怎么回事?”墨善放下提包,给墨贤倒了杯热水,端给他问:“墨安没把这事办好吗?”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不够吧,听墨安说现在的住院押金涨到了三千。”
“妈不是来了吗?她没带钱来补上?”
“唔……她回家了……吵了……”
“我真是不明白你们,都吵了一辈子,还有什么没吵完的要送来医院里继续吵?也不怕吵着边上的人,让人笑话。”墨善的暴脾气一下就上了脸,扭头看着边上的病号,立即赔上笑脸致歉说:“真不好意思,我爸妈吵着你了吧。”
“没关系的了,”病号是个比墨善还小一些年纪的姑娘,长的很阳光。她笑嘻嘻地说:“老人家嘛,就这样的了。不过,你别说阿公,他可一句也没应的,都是你妈一个人在骂。”
“哦……,她有老年痴呆。”墨善咬牙说:“说话声音又重,一说话就像是吵架。”
“所以说呢,我都劝阿公不要想多了呢?”那姑娘对墨善说:“你爸呀,一整天总垂着头不说话,心情不快,对身体可没什么好处。你看我,有人来看我,我就要高兴的说着笑着。不但能让来看我的人不担心我的病,我自己也会过的开心些。人一开心,病就会轻许多,真的。做人看气质,养病看心情嘛,你们要多花点时间陪陪阿公说说话才行。”
墨贤听了就真的咧开嘴来笑,但没笑几秒时间就又一脸阴沉对墨善说:“你来了也好,把我送回家吧,这管子也不用换了。”
“医生说的?”墨善瞪着墨贤问:“你说不换就不换了?”
“……住院费都涨了一千,”墨贤叽咕着说:“这次换管,从原来的五人病房转到双人病房,又要好多钱,比以往更贵的吧?”
“差不多的,阿公,”邻床的姑娘说:“贵不了多少,服务也好一点。有您儿女安排,您就不用担心了呗。您只要放松心情,早日养好身子,早日出院,就是对他们最大最好的安慰了。”
“是啊,你不信我的话,你也总听听人家的话,”墨善感觉到自己刚才那些话还是多年管理者的领导口气,居高临下且不近人情,一开口就说钱,不正是给墨贤雪上加霜么。
想到这里,她便从包里拿出手机,轻声宽慰墨贤说:“钱的事,你不要操心。只要你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总这么自以为是地出点意外折腾你自己就好。我出去一下,把住院的钱解决了再说。”
墨贤又垂下头去沉默着,没再说要立即出院回家的话。
墨善走到电梯口,立即打周莲花电话。拨打多次,均无人应答。她又打给墨蓉,让墨蓉去找找老妈子是否安全到家了?墨蓉说她看到老妈子跟一个妇女一起,说说笑笑地从她店前经过,可能去了老人协会里看电视闲聊去了。
墨善听了就更火,把莲花与父亲吵架丢下不管的事说给了墨蓉听,墨蓉沉默良久才说:“她哪里是好心去医院照看父亲的,她原先是跟说她自己要去医院看眼睛的。估计她也是有意跟老爸吵架,好让老爸赶她回家,不用照顾。”
墨善想想以自己对莲花的了解,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她就让墨蓉去找到莲花,问她拿点钱来交住院费,看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过一刻钟,墨蓉打回电话,在墨善意料之中哭哭啼啼地说:“她说,就算老爸现在死了,她也不会拿一分钱给他治病的。”
“那好,你告诉她,我会逼墨安还钱来给老爸治病。”
“善……我真不愿意再跟她搭话……我真不该去问她要钱……她现在就躺在我店门前的马路中间装疯卖傻,谁路过就逮住谁说我骂她打她。”
“呃,你碰她了?”
“是啊,她在我店门口骂骂咧咧,我顶她两句,她就躺地上发疯,我只有上前拉她起来,她就说我要打她,我气得难过,就松开手,她跌了一屁股又躺了回去,呼天抢地地哭喊着被我打了。”
“她这是不想让你继续开店的把戏。”墨善了解周莲花,她怒不可遏对墨蓉说:“你把电话给她,我来跟她说。”
“……呜呜……她哪里还会接我的电话?”墨蓉哭得更大声了:“天底下哪找得出我们这样的父母……呜呜……我前辈子到底欠了她怎样的债,要这样来还……也还不清……”
“墨蓉,你不要哭,抬头看看天,还没塌下来是吧?这样,你把店门关上,人走开,让她发疯让她闹,我看她能疯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