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琢是个好哄的人,这是他的自我认知。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真生气了。网上吵得天翻地覆,他知道。陆南川微博上短短几句话和公开出柜没差别,他也知道。后来连饶晓倩都来电话说和了,他一样没吭声。
老顾和冯女士前后脚来问,他满口说没事儿,这点小风浪,根本不妨碍他们情比金坚。
可转头连颂园都不回,就在自己公寓憋着,趁着没通告昏天黑地打游戏,袁茂要是不给他叫外卖他就饿肚子。
一个礼拜后,袁茂拎着一兜水果来看他还活着没,进门先让屋里不流通的空气闷了个缺氧。
袁茂学着他语气:“你嘎哈?自我放逐了?”
顾玉琢眼皮都没抬,问:“网上啥情况了?”
“热度下去了呗,还能啥情况。“袁茂给他剥橘子,“太阳底下无新事,网友们的吃瓜热情能持续两天就算你们人气爆棚的证明了。”
他撇撇嘴,又问:“那骆岑咧?”
袁茂说:“闭麦了,竹马超话也没了。”
顾玉琢打心眼里不明白:“他真的挺诡异,怎么爱别人是这么个同归于尽的爱法。”
“数你傻。”袁茂往他嘴里塞橘子瓣,“成年人的世界能有多少纯粹爱情?虽说我也是单纯吃瓜吧,但据我分析,骆大师在外浮沉十多年,不可能就因为‘爱’去下这么大功夫。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腿的男人还缺么。”
顾玉琢用力嚼橘子,“陆老师不一样。”
袁茂觑着他,“不一样你还晾着人家?不怕真晾凉了。”
黑崽眨巴眼,没说话。
也没真晾着,就是没见面。
微信也聊,一天能聊三四句吃喝拉撒,别的就没了。
陆南川给他发照片,花鸟鱼虫,什么都有。他也给回,回点有的没的,大部分都是废话。
总而言之,自打他从青海回来,俩人就变网恋了。
实际上,顾玉琢抓心挠肺地想蹿到陆南川旁边去发脾气,可迈不开腿,脑子里总飘着骆大师的脸。
网友说的“暧昧”,他不信,但又像根刺一样,不怎么舒服。
他没恋爱过,不知道怎么办,灵机一动,借鉴了他兄弟许尧臣的办法,当鸵鸟。
只是这滋味很不得劲,能把活人给憋死,不知道姓许那王八是怎么憋住的。
可都走到这一步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半途而废折在这儿,怎么也得继续往下憋,不能输给臣狗。
转眼到大年二十九,顾玉琢脚底抹油,提前跑回老家藏起来。
三十晚上,他吃完饺子给吴妙莉打电话,嘴甜得抹了蜜一样,把吴女士哄得甭提多高兴,说了好几遍让他年后早点回,要和二花姨给他卤蹄髈吃。
挂断电话,吴妙莉先给黑崽发了个大红包,然后觑一眼身边心不在焉看春晚的儿子,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小琢?”
陆南川面上挺沉稳:“不着急。”
“我看你也就是嘴上逞逞强。”吴妙莉给他抓了把南瓜子,“阔儿都跟我说了,你在人家楼下等了两个多礼拜,愣是没上楼,好没出息哦。”
“他心里有疙瘩没解开,我是给他点儿时间。”陆南川说这话挺没底气——他得承认,偶尔有懦弱从心底冒头,悄然作祟,让他胡思乱想,怕顾玉琢一时脑热会真抛下他,不如等时间把小火苗给吹灭。
吴女士看了会儿她从小带大的孩子,话音一转,问:“怨小骆吗?”
“这是两码事。”陆南川道,“看在周外婆的份上,前阵子骆岑欺负小琢,我看小琢既然没往心里去也就没计较。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退一步他进两步,逼得我无可奈何。”他开始嗑瓜子,全没了从前这不吃那不碰的臭毛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可以唾弃君子,却不必非做小人。”
“瞧这话说的,都骂人家是小人了。”吴妙莉给他添杯橙汁,“我嘱咐你一句,不要把人往死胡同里逼,见好就收吧——狗急了还跳墙呢。”
凡事留一线,吴女士做人做事就这么个中庸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