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辣水煮鱼是间临街的店,装修风格像卖法餐的,乍一看和水煮鱼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车水马龙、华灯初上,一点儿也不怕有镜头在暗处捕捉到什么画面。
顾玉琢点了招牌水煮鱼又要了份酸汤薄牛肉,陆南川嫌都是重口,要了两盘绿油油的青菜,再添一壶冰镇梨汤,说祛火。
菜上来,水煮鱼的热油是现浇,算对应他们店名“泼辣”二字,是特色。
美食当前,哪能忍住不动筷。
沾着辣油的鲜嫩鱼肉躺在米饭上,顾玉琢吸溜一下口水,两眼放光:“馋死我了。”
人比辣椒下饭,陆南川后知后觉,和黑崽一起吃饭,总能多吃半碗,将来一日三餐……说不好要发胖。
一口鱼片一口米,顾玉琢爽得眯起眼,咽下去了才又问:“陆老师,难不成你已经把我们的关系向朋友圈公布了?”不然骆大师上哪知道去。
“你这反射弧可够长的。”陆南川吃相文雅,不疾不徐,“骆岑问我感情生活——既然有了,隐瞒当然不好,做人还是要实在点。”
“这个我同意,除了老爸老妈,都可以说。”顾玉琢不慎嚼了一块辣椒,顿时辣得他狗吐舌头,斯哈斯哈。
陆南川扬眉,略显不满:“爸妈怎么不行?”
“恋爱内,少不了要被刨根问底,查户口一样查你。”黑崽有些心虚,不敢看他,“我们现在还在襁褓阶段,不能过早地暴露在狂风骤雨中。”
陆南川觑他一眼,觉得这傻子还是别撒谎了,尤其现编的,四处露马脚。
但他也不着急,出柜这事本身就难,对于传统保守的中式家庭更是难上加难,总要一些时间去完成心理缓冲。
隔着一道玻璃,深蓝天幕下霓虹闪烁,街对面奢侈品店内敛却不低调的门头将光铺了过来,绵延在水煮鱼店暗色的墙壁和地面上。
顾玉琢吃着酸牛肉,已然把方才的话题喂了狗,想起个别的事,看一眼对面硕大的字母牌说:“也不知道姜鹭姐的包订着没。”他仿佛懂行地跟陆南川普及知识,“经典款、稀有皮,有时候等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拿到手,简直是花钱买焦虑。”
他对华而不实的东西没兴趣,不稀罕为虚无缥缈的品牌二字买单。可话说回来,真正瞧上的物件,也不用多在意价格,该拿下就要拿下。
收回视线时,余光瞥见一道与众不同的身影,在人群中尤为扎眼。
再伸脖定睛一瞧,果然是他。
啧,这该死的好视力。
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陆南川的电话在这时候响起。
骆岑在那边说:“南川,你是不是在霄阳路附近?我刚出商场看见你车了。”
陆南川放下筷子,下意识转头看出去:“在,怎么?”
“干妈上次说的那款包我帮她买到了。”他的声音伴着街面的喧嚣,仍旧清晰,“但我明儿要去外地演出,大概三四天。不如你代劳吧,帮我送过去。”
陆南川手指轻搓着桌沿儿,“我在泼辣水煮鱼,你过来吧。”
挂断电话,他看看嘴角沾辣油的黑崽,拿张纸巾帮他揩掉了,说:“骆岑要来,一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顾玉琢心里一阵噼里啪啦,说不上什么感受,只是情绪掉下去,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对面本来胃口好得能干三碗饭的崽忽然一下秀气了,筷尖悬在鱼片上,最后夹走了一块藕,没滋没味地吃了。
陆南川想说点什么,又似乎不合时宜,终究没开口,只给顾玉琢续了一大杯冰可乐。
没五分钟,骆岑就到了。
他手里拎着购物袋,挺大一只,过来交给陆南川,同时和顾玉琢打招呼,说下午在泳池碰上没能认识一下,怪遗憾的,没想到又在这遇到了,真是缘分。我是骆岑,你好啊小顾。
顾玉琢从小到大也没接触过少年时的“天才”,成年后的“大师”,一时紧张起来,把手握过去,介绍自己姓顾,叫玉琢。